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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杂谈三(1 / 2)

 PS:下面的内容居然这么应景,这就算我在看了又看小说网最后一次更新吧

(六)、黄梁一梦

一般认为,梁羽生在1954年发表的《龙虎斗京华》是港台新武侠小说的开山之作。但叶洪生也曾指出,台湾的郎红浣早在1952年就开始在报上连载武侠小说,只是未如梁羽生那样形成一股武侠大潮而已。

梁羽生国学根底深厚,他的武侠小说带有许多自己作的诗词,每每传诵一时。印象最深的是《七剑下天山》开卷那首《调寄八声甘州》,“酒冷诗残梦断,南国正清秋,把剑凄然望,无处招归舟”,一卷凄绝美绝的画面在读者面前徐徐展开,谁都可以想象到,侠士坚强的外表下,是一颗多么孤独脆弱的心。虽然有人说这一句不太合《八声甘州》的词格,可是这样美丽的句子,即使犯了错误,那也是美丽的错误,有什么不可原谅的呢?当然也有些议论,说梁羽生小说里唐诗宋词太多太滥,每个人物张口都能来两句,显得太假。在下以为,多是多了点,却还不至于令人生厌。梁羽生创造的是一个诗化的艺术王国,里面的人物当然都难免带上一些相应的艺术特征。

事实上,梁羽生笔下的主人公尽多儒侠,一个赛一个风流蕴蓄、文采飞扬。每一代武林中最高的高手,不论正邪,无不是满腹诗书的饱学之士。这一点便与金庸明显不同。金庸只在处女作《书剑恩仇录》里着意塑造过陈家洛这么一个典型的儒侠形象,此后再无重复。要说段誉么,虽然会比划几下六脉神剑,但是半痴不狂的,怎么也谈不上“侠”字。要说胡斐么,虽然曾与苗若兰唱和《诗经》,但那一部络腮胡子,实在不象个“儒”。当然,胡斐年轻时并不留胡子,但他那时还没有空读书,更不算“儒”了。黄药师和无崖子的学识武功俱臻上乘,可惜前者在“射雕”里邪气太重,后者只在“天龙”里露了一面,何况两人都是上一两辈的人物了,对主角只起陪衬作用。只有袁冠南还有点象,惟《鸳鸯刀》是个短篇,袁寇南到了结尾仍在武林中无足轻重,“侠”的份量实在不足。

古龙小说完全没有历史,金庸还有两部小说不知朝代,梁羽生小说则每一部都有明确的历史背景。一个明清系列洋洋洒洒写了近二十部,从元明之交写到清朝中叶,想象起来就不能不叹为观止,这写的不是“通史”吗?不过西方的通俗小说,象西德尼·谢尔顿的《镜中的陌生人》,能在同一部小说里一口气写上四代人,时间跨度之大,结构之宏伟雄奇,中国的武侠小说至今未见--中国的武侠作家不习惯集成,而习惯铺张,同一代人的事就可以分开写上好几部,甚至十几二十部。

能放能收方为大家风度,金庸的《倚天屠龙记》庶几近之,且自有特色:四十章的篇幅,第一章从郭襄起笔,兜来转去写到了张君宝,读者都以为张君宝是主角了,不料作者枪花一晃,时间一下过了几十年,张三丰(即张君宝)已经九十岁了,他的三弟子俞岱岩大踏步出场,一番诡谲的风波又引出五弟子张翠山和天鹰教“妖女”殷素素两人,恩怨纠葛越缠越深,甚至漂流到了北海冰火岛,结婚生子,十年后又回返中原,参加恩师的百岁寿诞。结果风云突变,夫妇双双被逼自杀,读者的目光才开始集中到他们的爱子:张无忌的身上,这时十章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三十章才是张无忌历尽磨难成长的事。

武侠小说一般谈不上男女平等,因为中国古代的社会现实,男女确实不平等。只有梁羽生,在他的小说里始终如一地维持一种理想化了的平等关系。在其他人的武侠小说里,真正武功高强的女人要么是邪魔外道,要么终生为情所困,不能作出一番事业,很少有正面大书女英雄的。梁羽生则不然,写了一大堆的女侠,散花女侠、冰川天女、白发魔女、江湖三女侠等,都是可以和同时代的男侠们平起平坐甚至比之高出一头的大英雄。

就说《冰川天女传》的结尾,中、西武林高手比赛攀登珠穆朗玛峰,那个老外一早掉下去了,代表中方的天山派掌门唐晓澜也难以再往上攀,忽然听到上头几十尺有人在叫他,原来是他夫人冯瑛;好不容易爬上去夫妻汇合了,再上头又有人叫,原来是当时中原第一大侠,武功天下第一的--吕四娘!吕四娘帮助他们上去后,又指给他们看更上头的一行刻字,原来天山派祖师凌未风(《七剑下天山》主角)到过那一高度。可吕四娘拉着他两人的手轻而易举的就越过了那些刻字好几尺,并说了些“超越不是不可能的”之类的话。其他武侠作家在玩这种武功境界层层拔高的情节游戏时,怎么会让一个女人取得最后胜利呢?这里说到了天山派。天山派的传承是梁羽生“明清系列”的一条主线,正式的开山祖师是晦明禅师,其下才传到凌未风,但从晦明的师父霍天都开始就已住在天山了。整个系列的源头是元末明初的陈玄机,陈玄机传谢天华,谢天华传张丹枫,张丹枫传霍天都。这一脉传下来每一代的杰出弟子都是武林领袖,直到唐晓澜的儿子唐经天,虽然不如同时代的金世遗那么光华耀眼,仍不失为一代雄才;到唐经天的儿子唐嘉源才真正衰弱,远远地落在了金世遗那一脉传下的金逐流、江海天后面。也许这就是家族统治的弊病吧。还好唐嘉源老来思过,又把掌门传给了本门叛徒杨炎,让外姓来振兴天山派。古龙小说里的主人公个个聪明绝顶,能解疑能推理,机变百出智计万端,让人心悦诚服地承认那是真的聪明,但也隐约有千人一面的感觉。金庸则毕竟是大师,并不太注重那种表象上的聪明,他笔下的主角千变万化,有聪明机伶的韦小宝,也有忠厚木讷的郭靖。黄蓉在铁枪庙里抽丝剥茧地分析出杀害江南五怪的凶手是西毒一帮人,这是金庸小说里仅见的一段西式推理。梁羽生则完全不理这一套,看他的小说几乎感觉不到“聪明”二字。不过也要看怎么说了,能吟诗作赋当然也是一种聪明,但总是缺了点什么。人物的聪明,不是作者那几个形容词就能让读者相信的,要能在具体环境下随机应变,而且变得出乎读者意料之外,又在情节情理之中,这样的形象才能让人觉得聪明。

这里还有个与谁斗、如何斗的问题。武侠小说总是离不开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古龙小说从中期的《绝代双骄》和《武林外史》开始,已是斗智为主,斗力为辅了;梁羽生从始至终基本上只斗力,不斗智;金庸则介于两者之间。《武林外史》尤其经典,快活林和古楼兰两段,同时参与角逐争斗的共有五人之多,每一个都是武林中的一代奇才,追踪与反追踪,设陷与反设陷,离间与反离间,种种奇谋诡计层出不穷,合纵连横,大起大落,真个是痛快淋漓。

人心可说是世界上最复杂难测的事物,所以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分外曲折。那么人与天斗呢?这已经不需要那么精密的算计了(以古代的科学知识,也真没什么东西好算),需要的是体能、勇气、经验和冒险精神,当然,还要点危急时求生的本能急智。梁羽生写这东西可算是个中高手。《云海玉弓缘》里金世遗挖火山口那一段写得惊心动魄,真能看出一身汗来。上面提到的攀登珠峰一段,也是人类征服自己征服自然的典型。

(七)、温润如玉

第一次接触温瑞安小说是在高一年的时候,在一本香港出的《武侠世界》杂志上看到的“说英雄,谁是英雄”故事之《金风细雨楼》连载,一见心折,从此“温瑞安”成了脑中萦回不去的名字。那时还没有“金、梁、古、温”四大家的提法,只是出于直觉,认定此人必非池中之物。

因为“温瑞安”这个名字里都是些吉祥字眼,又找不出什么特定含义,当时曾推想过他是不是类似于《京华烟云》里曾经亚、曾顺亚那样的世家公子,取名只讲排行,不求意义。当然后来知道他还是用过其它一些有意义的笔名的,比如“温凉玉”。

温瑞安1954年生于马来西亚(印象中是与比尔·盖茨同龄,不知对否),从小就是一个天才儿童,具有非凡的文艺创作和组织领导能力,又练得一身好武功,走到哪里都是同龄人中理所当然的领袖。9岁发表第一首诗,16岁发表第一篇武侠小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渐渐成了武侠界最引人注目的新秀。尤其是在八十年代初金庸、梁羽生相继封笔,85年古龙去世之后,港台武侠小说一片凋零,能够撑起大局的,就只有温瑞安了。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于“求新、求变、求突破”的心理,温瑞安从86年底开始大力倡行“超新派武侠”,或称“现代派武侠”,把大量主流文学的东西引入了武侠小说。此所以曹正文在89年把温瑞安列为第三代新武侠小说的代表,而与第一代的金庸、梁羽生,第二代的古龙并称。

现在看起来,这个创新并不那么顺利。温瑞安写到后来,许多小说陷入了纯粹玩弄文字技巧的泥淖,不能不让人大倒胃口。叶洪生认为温氏小说把武侠引上了绝路,虽然有些夸张,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过在下以为,改革创新中的失败是在所难免的,决不能因此就一笔抹煞了温瑞安的武侠小说。

温瑞安的小说有许多系列,最著名的当数“四大名捕”,但在下最欣赏的,一是《神州奇侠》,二是“说英雄,谁是英雄”第一部:《温柔的刀》。上面所说的《金风细雨楼》其实就是《温柔的刀》中的一节。

看武侠十余年来,真正让在下全身心感动过的武侠小说一共有四部: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梁羽生的《萍踪侠影》,温瑞安的《神州奇侠》。

感动于这些小说的“情”字。

爱情、友情、亲情,以及最令人热血沸腾的民族大义、爱国激情。古龙小说所缺的,就是这最后一项。

可以看出来,温瑞安写《神州奇侠》,写萧秋水,其实就是想写他自身。萧秋水率领一帮兄弟结拜,号称“神州结义”,不就象温瑞安当年搞过的“神州诗社”吗?温瑞安和萧秋水一样,是个热情洋溢,肯于为理想奋斗、献身的人。他在台湾时曾因参加并领导街头示威被拘留了四个月,而后被逐出岛。这是在《神州奇侠》发表之后的事了。这以后他心中的不平和愤懑代替了原本纯粹的热情,反映在小说里,就是再也没有《神州奇侠》那么明朗激昂的写法了。看温瑞安小说,可以看到他每逢写到“冤狱”、“镇压”之类的情节就要借题发挥,大发议论,其实就是在为他自己抱不平。

萧秋水与唐方是武侠小说里非常特别的一对情侣,只在《神州奇侠》前面一部分相处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此后再无见面,彼此用尽了所有的精力和手段寻觅对方,却总是阴差阳错没能碰上。唐方是四川唐门的小公主,她奶奶不喜欢萧秋水,她当然无能为力,所以小说在在预示出萧秋水与唐老太太必将有惊天动地的一战。但《神州奇侠》(又名《大侠传奇正传》)本身并没有写这一战,而它的后传《大侠传奇》所写的已经是那一战以后好多年的事了,唐方历尽艰辛走遍天涯,终于在唐门建筑底下找到并救出了萧秋水,因此中间这一战就成了悬案。老想看一看这一战的盛况,而且也看到一种版本的《神州奇侠》结尾有一句:“后事请看《蜀中唐门》”,所以一次发现一本《唐方一战》,高兴得不得了,没想到搞来一看,写的完全是另一码事。不知道温瑞安是不是真写过《蜀中唐门》?温瑞安是个诗人,他的小说写到细腻处极为动人。有位香港女作家这样评论过温瑞安(大意):“只有一颗寂寞美丽的心,才能写出这样美丽寂寞的小说来。”且看《温柔的刀》,王小石远远地第一次看见雷纯--一个绝色丽人--“一动是一种风姿,千动就是千种风姿”,转眼“再看那杨柳含烟,青山似黛,却仍只有那一见的风情”。在下就是从这一句,开始喜欢温瑞安的。后来看《神州奇侠》,看到萧秋水与唐方面面相对,他的一帮哥们躲得远远的,“小声说大声笑”,一看到这六个字,胸中立即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感动了一整天。看温瑞安小说就是常常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感动,这一点是没有任何其他武侠作家能比得上的。

温瑞安写到情时极尽婉约,但一写到杀伐,却极为惨酷。金庸就曾批评他的小说死人太多,很多人物一出场就没命了,根本没有表演的机会。《杀人者唐斩》(拍成的电影改名为《刺客新传》)便是一例,真个是杀得血流成河,武林的阴森,江湖的恐怖,尽在此书中了。

其实温瑞安写人物斗智也是一把好手,他的小说里凡是稍有戏分的人物一个赛一个机智深沉,当然那些刻意安排的插科打诨的傻冒除外。“说英雄谁是英雄”系列是个典型,“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两大帮派在京师里翻翻滚滚缠斗不休,每个回合的较量都是一场阴谋诡计的决战,王小石与白愁飞两个外乡人无意间一插足,立即卷入了漩涡中心,于是各凭自已的智慧和才干纵横捭阖,实践自已当初的梦想:在武林中干一番大事业。

温瑞安早先所写的小说,系列与系列之间并没有明显联系,后来就渐渐不同了。现在“四大名捕”、“说英雄谁是英雄”、“七大寇”几个系列是写同一个时间的事,即北宋末年天下大乱的时候。我们可以认为温瑞安已经成功地创造出一个整体社会环境,现在是相当于在这个大环境里分几个系列写几个不同侧面的故事。这有点象StarTrek(国内译为“星际旅行”,不太恰当)的小说,一个大系列里分成了若干小系列,有写DeepSpaceNine的,有写TheNextGeneration的,把一个想象中的银河世界写得热闹非凡。

(八)、武林争霸

写下“武林争霸”这个标题,就不禁想起台湾的那个同名游戏。那是个纯粹的打斗游戏,虽然场景有诸多切换,这一场在武当山打,下一场在丐帮打,但本质和传统的“打擂台”并无二致。若是真要在武林中争夺霸权,岂是打打擂台那么简单?这里就得说到“争霸”的含义。如果争夺的是“天下武功第一”的头衔,那么很自然,只要打败了所有的对手,就算成功了;在这种情况下,武功是一种神圣的艺术。可是世间诸多野心家,梦寐以求的不仅是这么一个空虚的名号,更是统治别人的实权;于是武功就不再是艺术,而是一种**和威慑的工具了。

练武的目的是什么?去问任何一个武术教练,第一个答案都是“强身健体”。不过对于武侠小说而言,这一点并不那么重要:有许多武功练了不仅不能健身,反而会伤身,诸如七伤拳、天魔解体**等等;更有“葵花宝典”那样的武功,以残害身心作为练武的先决条件。若没有功利性的目的,谁肯练这样的东西呢?其实古今中外其理皆同。开展体育运动本是为了增强人民体质吧,可是你看世界上所有那些动手动脚的体育项目的职业运动员,除了打太极拳的以外,哪个不是带着一身伤病退役的?可见体育这东西,一旦变成一种争取饭碗或荣誉的手段,就必然走向最初健身目标的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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