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是怀过，但这事和客人没有关系。”
“和谈恋爱有关系？”
“对，和客人做那事，我会小心又小心，要是不小心，怀了孕或染上了病，找谁负责呀？吃亏的还不是自己。我现在长大了，成熟了，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不让别人吃亏，也不让自己吃亏，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在与别人的相处中，要是别人和你之间，有一方免不了会吃亏呢？”
“最好还是都不要吃亏，你说的那种情况如果出现，我会保护好自己，至少要保证我自己不吃亏。”
“你的恋爱，还在进行中吗？”
“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早结束了。”
“你那时应该很小吧。”
“还不到二十岁，小吗？”
“当然小，那么小你就有过吃亏的经历？”
“是，就因为小，不怎么懂事，也不知天高地厚的，才会吃亏。那段时间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谈恋爱，就爱得发疯，把事情想得美美满满的。发疯过后，接下来就是发蠢，很容易的就心血来潮了，管不住自己，也不拒绝对方来真的。**的时候，没有采取任何保护措施，因为我本来就搞不大清楚，做了后会有啥子危害性。现在想想，那时候自己真的是好无知，也就因为无知，所以胆子特别的大。”
“需要采取保护措施的道理，你也不懂吗？”
“懂得也不多，至多只能说是一知半解，我以为要经常**才会怀上小孩，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只做了几次，自己就有了怀孕的反应。有了反应后，心里才怕怕怕。”
“孩子生了没？”
“没结婚，怎么生？生一个没有父亲也没有户口的黑娃娃么？那我才不干！那不拖累死我了。”
“和他分手了？”
“早分了，没过多久我就离开了他。”
“是你主动放弃他的？”
“对。”
“是啥原因呢？”
“他太贪玩了，长不大，永远都不懂事。”
“年轻人里，没有几个是不贪玩的吧。”
“可他玩得不一般。”
“玩啥了？”
“他玩的是钱啊，他赌啊，拿人民币开玩笑啊，幸亏我醒得早，不然一结婚，生米煮成熟饭，就麻烦了。”
“他工资高吗？”
“高个屁，一个月也就七八百元，和我差不了多少，可他却把自己看成是个大款似的，经常和他的那帮烂兄烂弟聚在一堆打麻将。要是小输小赢的混混时间，我也不会把他甩了，人嘛，总得有玩的时候吧。可他把握不了自己啊，整天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要打大麻将，又不听我的劝告。我看他那样滑下去，将来肯定是个败家子，靠不住的。和他在一起，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当我认准了他的这副德性后，我就对自己下了道死命令，趁着和他还没有谈婚论嫁，赶紧撤退，别把自己给赔进去了。拿定主意后，我没有和他商量，就去医院做了人流，然后就和他拜拜了。”
“一个人去做的人流？”
“只能一个人去，这又不是体面的事情，没人知道才好。如果他能给我安全感，能够在经济上帮我家一把，我是不会离开他的，也不会去做人流，也许我会趁肚子还没有大起来时，赶紧把自己嫁给他，嫁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孩子生出来。”
“你做事总是很有主见，也很果断，人流想做就做了，分手想分就分了，出远门想出就出了。”
“自己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嘛，女人尤其不能忘记这一点，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安排，活得多没意思。”小姐一字一句地说着，说得神气十足的。
“你来深圳后，一直干这份工作吗？”
“哪里，刚来时脑子一片空白，根本就不懂得在这种不正规的发廊里，有什么内幕，也看不起发廊妹的工作，那时自己心气是很高的，想的是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
“可你到底还是干上了这工作，能讲讲你的想法是怎么改变的吗？”
“都有一个过程的，可以说是现实生活改变了我的想法吧。想当初到了深圳，我下了火车后，一走出车站眼睛都花了，心也花了。我眼里看到的是一幢幢的高楼大厦，心里想的是，这回子自己来对了，觉得这特区真了不得，不知有好多的大公司、好多的好工作在等着我挑，工资也一定不会低。可过了几天后才发现，好工作哪里都不好找，好公司哪里都不容易进，稍稍象样一点的单位，都要挑学历，大专文凭都嫌你低，动不动就要本科生、研究生什么的，就更别提我只是一个中专生了。”
“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不重水平重文凭，已经成了社会上的一个通病。”
“是啊，每次应聘时，那些管劳资的人都是一根筋，全都像是统一了说法似的，开口就问你有什么文凭。我又不能撒谎，只能是照实说，结果没问上两句话，人家就弄清我只是一个中专生，脸上的热情马上烟消云散，脸变得难看起来。一看到人家变脸，我就晓得又没戏了，知道人家心里想的是赶紧把我打发走，别呆在那里影响了他们的工作。在那些人的眼里，我们文凭低的人好像全是讨饭的人，看着都让人嫌。这种事情遇多了，我的心气也就没有原来那么高了，只好向现实举手投降，降低选择标准，往小单位跑。好不容易，在一家小公司应聘成功，当起了文员，可每月只有一千二百元的工资。看起来，收入好像比在老家时要高一些，但深圳的生活水平高啊，吃个盒饭都要花五六块钱，所以还是存不了钱，也没法子寄钱回家。”
“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好，当你的能力得到了老板的承认，职务和工资可以慢慢升上去嘛。”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就是我自己能等，我家里也等不了啊，家人都盼着我能早点寄钱回去。你想想看，我爷爷年龄一大把，又有重病在身，说走就走啦，办丧事再怎么节省，也得花掉不少钱。妈妈的病随时都可能发着，一进医院就得付出大笔费用，不知道要花多少才够。妹妹明年就要考大学了，听说现在的大学生，每年花掉上万块钱，还算少的。所以我呢，只能是骑马找马，一边工作着，一边重新找工作，就想找个工资高点的单位。”
“找着找着，就找到这里来了？”
“是，我们公司的活不多，大家上班经常在一起闲聊，男男女女聊天时，少不了会聊到发廊。歪打正着，我对发廊的认识，就是听同事聊天开始的。从他们的话里，我知道深圳很多发廊都有按摩服务，还知道了女孩子只要长得漂亮一点，大方一点，在发廊上班，挣钱来得快。听着听着，我就心动了，心想我来深圳不就为了能多挣钱吗，眼下明明有条挣钱快的路子，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人家女孩能做这活，我又为何不可以做呢？于是下班后，我就有目的的走街串巷，踩踩点，熟悉一下情况，遇上看起来理想一点的发廊，我就跑进去，壮着胆子打听一下发廊妹的收入情况。”
“什么叫理想一点的发廊？”
“在小巷子里的吧，这样要保险一些。大街上的发廊人来人往的，墙壁又都是安装的落地玻璃，和橱窗差不多，老板为了吸引客人，还不准我们放下窗帘遮挡一下。我们坐在里面，太暴露了，像是商品一样被陈设在那里，过路的人谁都能看见你，很不雅观，也很危险，说不定哪天就被熟人发现了，那可就惨喽，得啰啰唆唆地给人家作解释，解释了人家也不会信你的话。再就是，小巷子里的发廊，生意比较稳定，回头客也比较多。”
“这又是为什么呢？”
“好些客人进发廊都会非常的小心谨慎，他们的心思和我们一样，也不想让熟人碰上，所以喜欢往小巷子里跑。但巷子也不能太偏，太偏了连鬼都找不上门。所以呀，理想的发廊应该开在靠近大街边上的小巷子里，这种发廊不愁生意做，你看我们这家店子，虽然没在大街上，但行人经过巷口时，能够看见我们发廊的旋转彩灯，有经验的客人只要看到了彩灯，心里就有数了，就会往巷子里面钻。不当道，却好找，这样的发廊最理想。”
“所以你选择了这家发廊？”
“对，当然还有别的原因。我向老板问清楚了这里的情况，也向老板提出了我的条件。”
“你提的条件能说说吗？”
“我说我没有干过按摩这活，只是想试一试，能不能让我利用晚上的业余时间，在这里先试上一个星期，看自己能不能适应。老板很开通，爽快的答应了我的条件，老板说别的女孩子来这里试工，都得统一服从店里的上班时间，不能自己选择，对我算是特殊对待。”
“老板为何要对你高抬贵手？”
“这就是我说的，干这行，离不了相貌和身材。老板认为我的条件不错，想把我留下。”说到这，她又神气地望了望我，似在说：“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试工后，感觉如何？”
“我的适应能力很强，所以感觉还行。这家店的客源有保障，人气比较旺，客人也不讨厌我，我还是个新手时，他们就愿意挑我为他们服务，所以我现在的熟客不少。老板可真有眼力啊，我都快成了老板的一棵摇钱树了。”
“试工结束后，你上班还能享受特殊待遇吗？还能自己选择上班时间吗？”
“这没说的，老板完全满足了我的要求。我们这里是每天二十四小时营业，通霄服务，姐妹们分成两个班，早班是从早上八点干到晚上八点，夜班是从晚上八点一直拉到第二天早上八点，用我们自己的话来说，上的是‘八对八’的班。我不喜欢上夜班，因为晚上睡觉才香，精力也恢复得快，如果该睡觉时不能睡觉，人会老得快。试工结束后，我就给老板提要求，我说如果以后我也只上早班，我就留下。我当时想的是，干这行我已经熟悉了，老板要是不答应，我就炒老板的鱿鱼，换一家发廊。老板看我还能留住客，就又照顾了我一回。”
“每天上十二个小时的班，时间蛮长的。”
“是啊，不过长有长的好处，能多接待一些客人嘛，我喜欢上早班，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但我没给老板说，也没给姐妹们说，我耍了一点小聪明。”
“说给我听听，总可以吧。”
“白天来发廊的客人，素质要高一些。”小姐小声地神迷兮兮地说。
“有原因么？”
“有啊，白天来的人，很多是写字楼里的职员，还有的是政府的公务员，他们多数都是在上班时间溜出来的，也有的是利用午休时间出来轻松一下。拿我原来上班的那家公司来说吧，男同胞吃了午饭后，经常会到发廊混上一两个小时。白天的客人中，有的是‘妻管严’，特别怕老婆，晚上必须准时回家报到，好在老婆面前挣表现，所以只能利用白天来我们这里。这些人都是白领，比较懂礼貌，能尊重人，说话很有分寸，一般不会说粗话脏话，也讲究个人卫生。给这些人服务，心里会舒服一些，收的小费也要多些。
“晚上来的客人，多是一些什么人呢？”
“那就不好说了，要复杂得多，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素质高的人，有，但素质低得像牲畜的人，也跑来了。有的客人来这里泡女人，一泡就是一个通霄，泡得连家都不愿意回。有的则是喝醉了酒，来后为的就是要发泄一通，发泄了才安静得下来。还有的根本就是黑道上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反正晚上来的人太杂了，连吃了摇头丸的人也往这里跑。”
“客人吃过摇头丸，你能发现？”
“能啊，摇头丸那玩意太厉害了，吃了反应会好大，大得吓人！眼睛看人直直的，像发呆一样，说话也结结巴巴的，讲不清楚，好像连舌头都变大了一样，在嘴巴里搅不转。”
“吃了摇头丸，真会摇头吗？”
“摇啊，头不停的摇，身子不停的动，一点都安静不下来，好像不摇不动挺难受的。”
“你怎么这么清楚啊，你自己吃过吗？”
“吃过一次。”
“怎么个吃法？”
“就像吃药一样，吞进肚子里就行了。”
“你吃过后，也有反应吗？”
小姐吐了吐舌头后，才说：“妈哟，反应太大了，弄得我全身都不舒服，老想吐，加上心里害怕后遗症大，身子软得都立不起来，过了好几天才调整过来。乖乖，这个东西可碰不得，还是躲远一点好。我这人比较有控制能力，吃过一次，就领教到厉害了，怕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碰过。”
“聪明！”
“自己害自己的事情，不能做，做不得。”
“你每个月挣三千来块钱，给家里寄一千，还剩不少呀，都存起来了吗？”
“也存不了多少，我喜欢购物，那种在服务员面前充当上帝的感觉，我很追求。有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是一种享受，更是一种补尝，觉得自己也有活得像个人样的时候，自尊心得到了一点可怜的满足。晚饭后，情绪来了我就逛商店，当上帝，让别人恭恭敬敬地伺候我，在我面前忙得团团转，然后买堆东西回自己的小屋。”
“小屋就你一个人住？”
“不，是和我表姐合租的，就在这附近，走路十多分钟就到了，这样上班比较方便，生活也舒服些。住老板提供的宿舍，钱可以节省一点，但很遭罪，七八个姐妹挤在一间小屋子里，就那么十来个平方米，窗子又开得小，空气不流通，屋子里什么气味都有，臭袜子臭鞋子的味，全能闻得到，我受不了这种罪。”
“你表姐和你在一起上班吗？”
“没有，她在一家公司打工。”
“你干这行，她知道吗？”
“我白痴啊，肯定不会让她知道。我对表姐说，我和她一样，也是在帮一家公司打工，当会计，干自己的老本行。表姐很相信我，也不会多问我什么。不过表姐比我强，找了个很不错的男朋友。男朋友很疼爱她，经常买衣服和礼品送她，到了周未，还少不了请她到餐馆撮一顿，改善一下生活。我有时也会沾沾表姐的光，跟他们一起去烫火锅，吃海鲜，每次都是表姐的男朋友买单。表姐出的那份房租，也是男朋友掏的钱，我就可怜了，没有人帮我出房租，哈哈。”
“那就抓紧找个男朋友吧。”
“现在还不想，现在我的收入算是很理想的了，就再辛苦几年吧，等把妹妹上大学的钱挣齐了再说。听说现在上大学要上四五年才能毕业，这么长的时间，得花多少钱呀，我得拼命挣才行。”
“你看起来也不算太小了。”
“是啊，你猜猜看我有多大。”
“二十五六吧。”
“二十三，我这人穿得很成熟，人也长得成熟。”
“嗯，你是够成熟的，考虑问题很全面，想事情很周到，对家人也很尽责任。”
“做女人，还是成熟一些好，成熟了就不容易上当受骗，路子会走得踏实一些。”
“你好像一心扑在家里了，扑在了爷爷、妈妈和妹妹身上，对自己的未来，有没有什么具体打算？”
“现在还不太清楚，有点迷惘，真的。有时我也想花钱去参加培训班，学点外语、计算机什么的，希望培训后能拥有一技之长，然后再去应聘文员或会计，这样总能拿上两千多元吧。但是现在不行。”
“很好的主意啊，为什么现在不行？”
“没时间，也没钱，路得一步一步的走，性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虽然现在我有些迷惘，但我并没有失去信心。有句话说得好，办法总比困难多，嗯，我就相信这话！我相信自己最终会走出一条路来，我会在深圳立住脚的。我太喜欢深圳了，我喜欢这座移民城市，这座城市就像我的性格，很开放，不排外，有包容精神，也有冒险精神。我愿意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我一定会在这里安家落户的，我会成为深圳市民的，你信吗？”
“你这么成熟，我能不信吗？”这时，我心里想起了一句不知是什么人说过的一句话——“成熟是一种美丽，女人越是成熟，就越是美丽。”
“哈哈，这就对了！相信我，我是一个不怕困难不怕吃苦的女孩。”小姐越说越兴奋，她的脸上溢出了喜滋滋的光彩，仿佛一个美好的未来正在向她招手。
我相信这位小姐的理想会实现，因为我坚信——命运之神，永远会向着心理阳光的人倾斜，向着能为自己鼓劲和喝彩的人倾斜。只要她坚持自己的终极目标，她的人生在经过一番调整、积淀后，定将爆发出新一轮热能，积蓄已久的生命感受，终将找到一个全新的喷发口。
我相信！<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