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端景接过寅虎令端详许久,赵黍言道:“这上面的错金古篆我实在认不出来,祭炼不得法恐怕也与此有关。”
“这是天夏鬼书。”张端景盯视着说:“你认不出也属寻常,此等灵文无一定之法,描摹誊抄也无从解析。何况此寅虎令在祭炼之初便要行法劾召鬼神,摄其真形气韵化为篆字。”
“劾召鬼神?那岂不是要得道仙家才能炼制?”赵黍问道。
“天夏立国,确是得了仙家之助。”张端景回答说:“只是天夏气数已绝,这枚寅虎令无鬼神可召。而且曾受仙家法力点化,不好改易,凭你如今修为要重新祭炼,恐怕也要十年岁月。”
“哦。”赵黍应了一声,如此看来,这件东西对他来说用处不大。
“不过我有办法。”张端景言道:“将此令投入丹鼎炉火,如同烧炼五金八石,焚尽其上的天夏鬼书,将那一点仙家法力凝炼保留,届时你再祭炼术法便不难了。”
“此举非常考验丹鼎火候,我估计也做不到。”赵黍说。
“我来就好,你不用多费心。”张端景言道。
赵黍知道老师这是在关照自己,他想起过去几次试图转投崇玄馆,懊悔之余深感自己面目可憎。
设身处地思考一下,自己用心教导的学生,满脑子改换门庭的想法,赵黍真是恨不得左右开弓抽自己耳光。
“老师,我……”赵黍垂头丧气,欲言又止。
张端景见状问道:“想要去祭奠你的母亲么?”
赵黍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还是想去看一眼。”
“好。”张端景应承下来:“稍后我也要去东胜都,到时候你随我一同前往。”
“不敢麻烦老师,我自己去就好了。”赵黍说。
张端景站起身来:“你大病一场,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这时石火光来到寝舍中,挑帘问道:“首座,您也来了?”
“你来照顾赵黍,我还有事。”张端景离开之后,石火光来到赵黍床边,叹气说:
“你终于醒了,前几日可把我担心坏了。”
赵黍心下微暖,说道:“多谢。”
石火光闻言发愣,赵黍长叹一声:“我如今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总不能老是依靠你和老师的照顾。”
“怀英馆就是你的家。”石火光摇摇头:“总之你也不用发愁,先安心休养,这几天也不要妄动真气。”
“明白,我又不是小孩子。”赵黍靠在榻上问道:“对了,让馆廨生祭造符兵的事情安排好了么?”
石火光回答说:“我跟首座提过了,他说此事先别急,大批祭造符兵不比寻常法物符水。他稍后去往东胜都面见国主,就是要言明此事,为怀英馆争取到特许营造。”
“好吧。”赵黍不希望让心思沉湎在悲痛中,到处找话头:“我那些灵文神铁你看过没?”
石火光点头说:“看过两眼,这是哪位高人以符咒点化过的灵材么?我察觉内中气韵极为玄妙,就我所知的金铁灵材中,也大概只有九天玄铁与帝阙赤金能与之比拟。”
“这是星落郡铁公飞升之后留在尘世的遗蜕。”赵黍说。
石火光脸色大变,差点坐不住:“遗蜕?”
赵黍抬手安抚:“放心,我得到这东西不偷不抢,你别跟旁人说就是了。我还想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灵文神铁?”
石火光慌乱不定:“这可是仙家遗蜕,我以前也没处理过,而且这是你的东西,我不方便……”
“你刚刚才说怀英馆是我的家,把好东西让给家人料理处置不是很寻常么?”赵黍反问。
石火光无奈道:“这……我说不过你。”
赵黍说:“我不打算将什么灵材都炼制成用于斗战杀伐的法宝。在星落郡一遭,见识过崇玄馆的九天云台,我也想效仿一二。如果出行往来不是腾云驾鹤,而是一整座宫室凌空翱翔,甚至法宝本身可以充当坛场,便于行法召遣,岂不甚妙?”
石火光只好答道:“那我帮着你琢磨一下吧。”
……
张端景拿着错金虎符来到后山,他步伐平缓,当望见不远处抱朴亭时,忽然停下脚步,像是自言自语道:
“出来吧,你在后山躲了好几天,当我全然不知么?”
话声刚落,就见一名傩面剑客从树梢间一跃而下,手提古拙长剑直指张端景后颈。
“你答应过我,不会将阿黍卷进来。”傩面剑客声音低沉,隔着青面獠牙的狰狞傩面,隐约能听出是女子声音。
“我不可能把他永远圈禁在馆廨之中。”张端景头也不回地说:“我让他回避各种外出事务,在法位升授上尽力拖延,在言辞上多有贬抑,可终究不能面面俱到。何况这一次是国主下旨,把各家馆廨年轻修士调派到星落郡,以作考校。你觉得赵黍能够独善其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