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土村的风雪正大,宁君惜自然也不敢现在便冒冒失失往雪原里跑,那他就是去找死了。
他回到四面透风的酒肆里,将炉火烧得呼呼作响,又裹了床被子坐在炉火旁,看着火炉中火蛇跳动,将今日的事捋了捋。
姚妙语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或者只是吓唬他的半真半假,他现在是无法确定,但柳自语和那一群洛京十二卫的不知哪一卫同一天来这穷乡僻壤,若没有什么猫腻,总归是不可能的。
目标是否真是他,他也不太好说,或者说打心底里就不信,哪怕现在看着实在难以否认。
最让他奇怪的还是,元臻王朝的那位天子为何会突然不顾忌与雪原的约定跑来杀人?
难不成是老头子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了元臻王朝大怒,拿他当猴?那元臻王朝的胆子可就真大了。老头子的脾气可是暴躁得很呢。
虽说他百般疑惑,可到底找不到依据,只越捋越迷糊,直到脑子里一团乱麻,差点睡过去,索性甩甩脑袋,不再多想,挽起袖子,看了眼手腕上那条因为肤色极白显得极为显眼的红线,苦笑了下。
眼见过些日子就功德圆满了,结果自己倒是不管不顾了,这次虽说是能修养过来,可又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起灵,想想就觉得可惜。
他想着,瞟了眼一边缩成一团酣睡的小毛球团子,无奈摇摇头。
这雪玲珑,他虽是不喜,毕竟是老头子送来的,也不能不管,只是希望这小家伙一路上都能这么乖,也免得让他为难。
那小家伙忽然抖了下身子,然后嘬了嘬嘴,似乎是饿了。
宁君惜不禁哑然,去一边折腾了会儿,沏了碗糖水,拿勺递过去。
小家伙耸动了两下鼻子,迷迷糊糊爬起来,伸出小舌头,舔了下,猛地睁开眼睛,见到宁君惜,亲昵叫了一声,低头一点点舔食糖水。
宁君惜托腮看着,轻轻叹了口气。
临近暮色,酒肆外风雪才停。
宁君惜也不多留,实在怕再生变故,收拾了两套衣服,拿了些干粮,便小家伙放进篮子里,揣着篮子包裹,往雪原深处而去。
只希望之后两日,不要有什么恶劣天气,否则真可能凶多吉少了。
……
雪封万里,皑皑一片,人置于其中,细如微芥。
万里雪原,又称死亡雪域,特别是这个时节,进入其中,几乎有去无回。
这等积雪堆积常年不融的鬼地方,这个季节,旧雪添新雪,一旦有声音引发冰雪崩落,便是飞鸟也难逃生天,更别说若是迷失方向,冻死饿死被野兽杀死,万般死法几乎无人能逃脱。
宁君惜进入雪原,实际上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但他更清楚,若那群兵士的目标真是自己,雪原外的任何地方都会比雪原凶险,而雪原,至少是他的地盘。
咬牙前行行了一日,宁君惜才知道,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得多。
绝对的安静,枯燥与疲乏、酷寒与死寂、大片刺目的纯白,无一不在挑战一个人的承受能力,而完全的麻木,更容易将一个人带入死亡的深渊。
天色昏暗,他停在一处山石凹处躲避风雪,勉强找了些树枝生火,将干粮烤得不那般硬如铁石,与小家伙分食了些。
酷寒让宁君惜也不能再嫌弃小家伙的毛绒绒了,夜里一人一兽缩在一起,相互取暖,凑合了一宿。
第二日还未日出之时,宁君惜就被硬生生的冻醒,刺骨的寒冷让他浑身麻木,一时都无法动弹的同时,只胸口暖洋洋的,让他略微安心了些。
他运转‘抱元诀’调动体内真气,几乎冻僵的身体随着真气流到四肢百骸也开始复苏,冰寒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血液似乎都要沸腾的灼热。
他心中一惊,试图用真气平息这份灼热,可紧接着,又是一阵彻骨的寒意,真气顿时大乱,猛地吐出口鲜血来。
鲜血落地变成了一颗颗冰珠子,砸落在冰凉的石壁上。
宁君惜撑着身子,额上冒出冷汗。
这时,雪地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厉狼嚎。
宁君惜闭上眸子,鼻子有点酸,想着死则死矣,老头子,你就等着哭吧,有你后悔的。
怀里的小东西却忽然动了动,探出个小脑袋,抬头看了看宁君惜,咿呀一声,窜了出去。
宁君惜还没反应过来,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更大更响亮的兽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