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五彩云霞不停流转的云海天门,近在眼前,巍然耸立。渡船上的街市船楼已经被悉数吞没,正剩下这座灵气已经纤薄不堪的海国龙宫,飘飘摇摇,依然没有褪散消失。
只是压在各处殿顶上的那九轮火球,此时显得尤为庞大,火势熊熊,不断炽烤蒸发整座显化为龙宫的黄粱小天地。老者墨钟面如土色,双眸无光,只是木然看着已经完全隐没的船首方向。
能够稍微补益这座龙宫灵气的符箓,任平生都已经用尽。无计可施之际,他反而更加平静,坐在大殿中那精雕细琢的寒玉龙椅上,思量着若是自家山头能有这么一座大殿,那得多气派。
事已至此,他根本不会在乎那天工门的洞天道场,到底是一座繁华城池,一片大好山河,还是一处草莽贼窝。他任平生什么人处不来?又有什么人不能揍?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能不能被别人打怕打服,又是另一回事。只要不被打死,其他都是擦伤;这种事情,轻车熟路,连包扎敷药之类的处理,任平生都嫌费事。
在龙宫边沿已经尽力而为的李曦莲,眼见大势不可挽回,随即抽身而退,任由那些残存的英灵鬼物继续徒劳扑火,她自己则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来到那座主殿当中。
龙椅之右,有一凤榻,李曦莲一进大殿,也没多想,踉踉跄跄的就跑了过来,颓然斜躺在榻上,胸脯起伏,大口喘气。
若不是旁边哪个衣着寒碜的老者着实碍眼,她都懒得留意殿内还有这张并不显眼的凤榻了。前程未卜,生死难测,哪怕那张龙椅坐不下两个人,她也会更愿意和任平生挤挤。
最窝囊的就是这种抗争,连对手都照不上面,就干了个精疲力尽,完了还无计可施,想保留自身修为,就得甘心自囚一隅,也不知万一身陷险境,能否用以自救。
“你怕不怕?”任平生柔声问道,罕见地神色关切,双眼却并没有望向侧面凤榻。
李曦莲笑笑,反问道,“坐一张龙王的宝座,是何种滋味?”
“要不我让你试试?”难得她还能有这份调皮,遂了她的心愿,比什么安慰都强。
“不要。”李曦莲口中拒绝着,人却已经麻利下了凤榻,直接走了过来,直接在任平生侧边坐下。
尽管任平生已经尽力靠边,还是挤得很紧。
“据说世间,从无女子龙王,我也不好擅越……吧。”李曦莲解释道,话主要还是说给墨钟听的。
见尽沧桑的老人家倒也知趣,一声不响地走到殿角,在一处并不碍眼的地方蹲下。
任平生抬头望天,整座龙宫之外,唯有五彩云气流转,那几轮大火球竟已消失不见。只是那些流转不停的云气,蚕食这座黄粱小天地的速度,更加可怖!
忽见一团五色霞光自殿顶炸开,水晶殿顶,琉璃宫墙,瞬间消失不见。
原本殿角的位置传来一声惊呼,自此寂然无声!
任平生一声叹息,那位倔强的老者,终究还是救不下来。
眼前五彩消失,进入一片白雾茫茫,混沌虚缈之境。
渡船停了?
这便是所谓的木鹊洞天?
任平生当下最大的心愿,就是那如今已经更名为般功的所谓天工门宗主,能够主动现身,好让他狠狠地……瞪上几眼。
一阵山风,侵体生凉,同时也将茫茫雾气给吹散了。一片暮色映照山岗草树,紧接着一声鹤唳,满含愤懑之情。
任平生与李曦莲都懒得理不远处哪只白鹤,相对而视,大眼瞪小眼。两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初到此地,见到哪只丹顶白鹤,双方都是如临大敌,如今再见,竟是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任平生连忙转头望向那片山崖方向,只见崖边云海,一如初入秘境之时景象。
“他终究是算出来了!”任平生慨然道。
“算出了什么?”李曦莲一脸茫然。
“没,没什么。”任平生好似突然惊觉,转头四顾,“他们两个,不知去哪了?”
李曦莲这才想起,周成和钟礚澍呢?按理说自己和任平生不见,以那两个的本事和脾性,应该不敢轻举妄动,乖乖等在这片这片花树林中才对。
地上残落几片已经晒干卷曲的蕉叶,显然是他们当初包裹干粮带上来的。那时候用的还是新鲜蕉叶。
还有一大滩的瓜子壳,多数已经混着尘泥草灰。
“咱们不是才离开个大半天的时光?怎么好像过了十天半月似的?”李曦莲大呼诡异,却稍稍放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