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荼靡有些喘不过气，那分明就是阿初！只不过此刻他却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似的，眉眼间尽是冰霜一片。
“你做了什么！”荼靡怒火中烧，她到底要把多少无辜的人拖下水才肯罢休？！
“怎么，薛易没和你说过么，”修澜冷笑一声：“他是我用心头血喂养的，此刻只不过是回归本性罢了。至于你，当初只是他吸了你的一点精血，还不算正正经经地认主，我才是他真正胸主子。怎么，我怎样管我的人，你也要插一脚？”
“你……”
“主上冷静。”悯恪在一旁低声提醒，荼靡勉强忍下怒气，待情绪稳定，才看向另一个人。
这诛行令是用阙柯的一块铠甲碎片制成，相当于人间帝王的玉玺，将军的兵符。见次令如见魔君，阿初没有反应，因为他并不算魔族，可这个人……似乎很是眼熟……
荼靡眯了眼睛仔细打量，尘封的记忆一点点被掘开，一个印象已经渐渐模糊的少女的面容与那人的脸渐渐重合。
“是你？”荼靡有些差异：“你不是薛易故人的……”
“闭嘴！”笙歌眼里写满憎恶，仇恨扭曲了她清秀的五官：“他害我爹娘惨死，我如今家破人亡都是拜他所赐！他却还诓我对他感恩戴德那么多年，何其恶心！”
怎么……怎么都变了呢。
荼靡抓紧了缰绳。平静了一会儿，沉声道：“如今硬来，必然两败俱伤，谁都上不得趋柒，不如这样，其余人便免了交战，我与你一战，我若胜了，你立刻离开，永世不得侵扰六界，我若败了，诛行令送给你。”
“嗤，我看起来很傻？”修澜冷笑。
“如果真的要动手，就算我没有诛行令，折损的也只会是我们魔族自己的兵马。于你我都没有好处，既然两个人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何必要赔上更多人的性命。”荼靡神态不卑不亢。修澜看了她良久，嗤笑一声：“你果然还是心软的人，真是蠢。那好，动手吧。”说罢翻身下马，手中光束一闪，寒光凛冽的平棱锏已在掌中。
荼靡见此，飞身从马上跃起，落到阵前，执着的是一把好却不怎么合手的剑。
荼靡明白，今天她必须杀了修澜。只有这样，才可以永绝后患，修澜的承诺不可信，唯有死人才不会食言。她深知阙柯修为还没有被自己完全炼化，如今最多也只能使出三成不到。而修澜必然要强过她不少，那半颗婴索珠是她唯一的底牌，这是场赌局，赌注是所有人的性命与将来。
待两人距离拉近了些，修澜便冷笑一声，抢先动手，平棱锏带着万钧之势横扫而来，似是平地御气风雷翻卷，飞沙走石，法光满天。荼靡侧身堪堪避过，反手一剑格开平棱锏，相错一瞬火花迸射。
修澜眸色沉沉，转瞬间便又是一击重重落下，荼靡用剑格住，可那平棱锏却重得不可思议，荼靡咬牙抵住，片刻后剑刃便发出碎裂的声响，荼靡不得已后退一步，立刻露了破绽，修澜一击正中心口，余力依旧巨大得不可忽视，荼靡倒飞出数丈远，伏在地上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不自量力。”修澜笑得狰狞，身形闪动，转瞬间变到了荼靡身前，下一刻，温热的血水溅上荼靡面颊和衣襟，怔然抬头，望向修澜身后。修澜面色铁青，低头看着胸前贯穿自己身体的长剑，冰冷剑刃上还沾着血迹，那持剑的人似乎还想再继续刺入，剑却被修澜用法术凝住，再难移动半分。
微微运气吐力，长剑被轻易震碎，笙歌被余波击得后退数步。修澜转头看她，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眸中已带了杀意，笙歌却只是扬着下巴看她，唇边带着冷笑。
“你以为，以你的修为，杀得了我？”修澜突然微微地笑了起来，却比那满面戾气的模样更加可怖。
“杀不了，折损你几分也是好的。”笙歌全然没有惧意，凭空多了几分高傲之感。
“我以为，你很想给你父母报仇。”修澜笑意更盛。
“我不过是做戏，演给你看的，师父早就告诉过我我爹娘是如何死的，也告诉过我谁是罪魁祸首。”笙歌眼中似乎写着一种解脱后的轻松：“事到如今，我已无法亲手报仇，不过无妨，自有人替我叫你不得好死！”
修澜抬手，皓腕翻转间法光暴射而出，笙歌如同一只破碎的风筝，被掀飞后又重重落地，血水从唇边漫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圆润的玉珠，飞灵子，是似合的那颗。
染血的唇勾起一抹脆弱的笑。
师父，你且等等我，莫要走快了，徒儿不认得路，会找不着你。
那边，荼靡已经勉强站起身来，修澜冷眼看她，手中平棱锏在地上一划，卷起阵阵风浪，抬手重重击向荼靡心口，她居然丝毫不躲，只是死命稳住身子，硬生生接了这一击，修澜微微一愣，荼靡眼中迅速地闪过些什么，待修澜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荼靡眉心闪烁一阵，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珠子从她眉心直直射入修岚眉心，几乎瞬间又迅速冲出她体外，只是此刻已经不是一颗，而是两颗。两颗黑色珠子直升到高空，像磁铁一样紧紧吸附在一起，不断旋转，四周以它们为中心卷起一个漩涡，黑色都魔息源源不断地从荼靡和修澜体内被卷入漩涡內，接着被两枚珠子一丝不剩地吞噬。
四下里一片哗然。
两人被强大的牵引之力拉扯向那两颗正纠缠在一起的珠子。浑身都是撕裂般的疼。
修澜看着拿两颗珠子，脸上神色又一瞬间的空白，接着疯了一般挣扎着向荼靡伸手，撕心裂肺地喊叫：“婴索珠！婴索珠！啊！贱人！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去死！去死！啊！”
可是周遭强大到几乎可以把人撕裂的气流紧紧禁锢着她，无法靠近一星半点。
荼靡看着她的眼睛，不知是憎恶，愤怒，怜悯，还是同情，或者全部都有。只记得自己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了三个字。
“他死了。”
那一瞬间，修澜似乎瞬间苍老，那样绝望如死灰一般的神态，如果不是躯体依旧完好，几乎要让人以为那是一副枯骨。
荼靡意识越来越模糊，耗损了最后的气力低头看了一眼，悯恪正仰头往着自己，看不清神色。阿初抱头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她还是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那个人，像修澜一样。
头顶上那两颗珠子已经重新融为一体。而荼靡与修澜大限将至。
婴索珠当年被强行分离成两半，大收损伤，如今要修复，自然要消耗些东西。
生死离别，爱恨痴怨，不过如此。
须臾，荼靡和修澜气息散尽，一道从高空坠落。四下魔兵被尽数遣散，悯恪持诛行令以魔君名义立下族规，除非外族欺占，否则魔族永生永世不得踏出魔族领地，违者必受八十一道天雷劈顶，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月歌背着琴跑来，冲着身后大喊：“公子！公子！在这里！”远处听到声响的木子生捏个决转瞬间到了月歌身前，抬步绕过他走到薛易身旁，蹲下查看了一番，从荼靡袖中摄出那块紫玉护身符，仙力探入查看，里面确有两缕残魂，可却都不是荼靡的。
木子生眉头皱紧，看了一眼依旧没什么动作的趋柒弟子们，手指微动，转瞬间三人都没了踪影。
……
荼靡从不曾想过自己还能醒来。
四周似乎是个空荡荡的石室，空气中是隐隐约约的药香和一种十分浓郁且奇异的花香味，把药香遮盖得几乎察觉不出。
头微微动了动，看清自己如今情形，自己似乎躺在一个玉砌的台子上，边上是一个小香炉，香炉边上还架着一炉火，上面放着个玉碗，正熬着药，那药香味便是从里面传出的，丝丝缕缕的白雾从玉碗里袅袅升起，消散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