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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遂平妖传 五(1 / 2)

 第二日侵早,蛋子和尚答拜杨巡检,杨巡检留坐吃茶,称谢昨日有劳,就提起菩萨现身之事,道:“下官回家与拙荆说了,拙荆自恨无缘,身子不健,不能久待。”蛋子和尚道:“今早蒙圣姑吩咐,要得烦奶奶到园中一会,有话商议。”杨巡检道:“下官正要来见圣姑,问其夜来菩萨相会之事。既如此,下官不去了。长老到在寒舍素斋,等拙荆去圣姑处领教,却不好?且屈长老东厅宽坐一时,下官就来相陪。”说罢,起身入内,对奶奶说知了。奶奶欣然收拾,丫鬟伏侍上轿而去。蛋子和尚本不戒荤酒,因见连日杨巡检一门奉斋,只得假说吃素。这日在东厅,杨巡检陪着素饭,不在话下。

且说杨奶奶来到西园,迳入净室。算来与圣姑姑有两个月不曾会面了,这番相见,加倍欢喜。寒温也叙了好多时。杨奶奶道:“夜来蒙圣姑请到菩萨真身。弟子无缘,不得参谒,深为懊悔!”婆子道:“普贤祖师说奶奶已曾会过了一次。”杨奶奶道:“是去年五月中,未曾会圣姑的时节。”婆子道:“祖师说你夫妻两口,原是金童玉女降生。只因佛会上,两个把幡幢相击戏耍,谪下尘寰,配合为夫妇。因是好处出身,所以今生好道。若功行完满,仍得超升。贫道欲就本处,建个普贤佛院,铸成金身供养,贫道常住看经念佛,保佑你夫妻拔宅飞升,不知意下如何?”杨奶奶道:“多感圣姑美意。寒舍东庄倒有块空闲山地,约有四五十亩。旧时原有尼庵,多年废了。只是兴工铸像,要费许多钱粮,寒家就竭力布施,恐不够用。”圣姑姑道:“不费贵府一分钱钞。贫道有个儿子,叫做左黜,现在剑门山关王庙中出家做道士。他从幼传得丹法,善能点白为黄。只不曾遇着个有福之人,所以不敢轻试。这个福,不是寻常之福,乃是仙福。假如点就黄金,上等者,将来打做饮食的器用,令人颜色不老,百病消除,头顶上有灵光发现,久之便能升举。下等者,将来倒换与人,还有利十倍。贵府只出些本钱,待贫道母子点化黄金来用,兴造赢余,还要添些利钱纳还。若多点得些,把来布施贫人也好。昨贫道已将此事过问祖师,祖师连称善哉!善哉!无量功德。你若无此仙福,祖师亦必不轻许。但此事全秘密,倘或泄漏,事既难成,反为不美。”杨奶奶道:“容弟子与拙夫商议奉复。”杨奶奶归家对丈夫说了。杨巡检五脏六腑,向来已被圣姑姑搅浑,见了这假菩萨,一发死心塌地。便要他割下头来,哄他说不痛的,他也就割一刀了。况且点化乃仙家常事,岂有不信!

当时出厅,在蛋子和尚面前应承过了,教他先去回话。自己乘马到东庄去看了一回。迳往西园见圣姑姑,问其点金建院之事。婆子道:“别的不难。只要一所净房,在旷野去处,鸡犬不闻,人迹罕至的,在内作用方妙。”杨巡检道:“弟子适到敝庄看了,地面尽宽,足可启建道院。如今紧要一所净室,除非就在敝庄住下。这庄房去处,相传原是唐朝郭令公的别业,还存得有几根古柏,房子也有三十四间,尽着圣姑拣中意的几间,关断了就是。庄仆们自在外边一带,与里头绝不相干。吩咐了他,自然不放人来混扰。”婆子道:“待等小儿左黜到日,同往择便而用就是。”杨巡检道:“令郎在何处?星夜差人接取。”婆子道:“我儿子一只腿有病,讳名叫瘸儿。在剑门山,离此颇远。他行走不便,须要个脚力。还有一件,那关王庙中,全靠小儿一个有些道术,撑持房头。若听说贵府接他到此,众道士决意不肯放的。只老身亲笔写个字去,吩咐管家如此如此,小儿脱身方快。”杨巡检大喜道:“有烦圣姑姑快写书信,只明早便差人送去。一路脚力不打紧,有钱可以雇得。”两下别了。圣姑姑慌忙写书封固,叫蛋子和尚送到杨巡检处。杨巡检唤个惯打差的杨兴到来,将圣姑姑这封家书细细吩咐了他的说话。限他明日便要起身。与他二十多两银子作盘缠,叫他一路雇马与左法师乘坐,小心服侍,早去早回。

杨兴领了家主之命,连夜收拾。老婆见了一大包银子,抵死缠住,要他做件新布衫,买支翠花。杨兴被缠不过,只得拈一二块与他,约有五六钱重。到明早往解库中赎取自己衣服被窝等件。人都知道他匆匆远行,又闻得盘缠付得有余,有些零星欠帐,都来取付。也只得还他,又去了几两银子。只恐使用不来,路上咬姜呷醋,件件省缩。一去一回,还想落得些儿,拐在腰里做私房。这也是人之常情,不在话下。有诗为证:

烧丹情愿费资财,只等功成脱九陔。

遥望天涯左瘸子,不知何日拐将来。

话说关王庙道士贾清风,自从去年二月中与媚儿分别之后,眠思梦想,如醉如呆。每日向瘸子讨信,问道几时转回。瘸子只有应他道:“进过香便回。”以后只管多问,一日常两三度。瘸子也不耐烦了,发个喉急道:“师父你也好笑!我与你同在这里,那个是顺风耳,千里眼,晓得他方外郡的事。两只脚生在他们肚子底下,要紧要慢由得他,终不然,我把个细麻绳儿牵得他来的。道他是干娘干妹,偏我嫡亲的心上不牵挂。就是你朝暮问他,他那里也不知道,可不枉了!”贾道士心绪不乐,又被他数落一场,又没得回答他。念他是媚儿的瓜葛,又不敢十分冲撞,只得忍耐。过了几日,三不知又问起来,瘸子竟不答应,好生没趣。看看半年十个月,毫无音信,贾道士心中委决不下。待说来时,去了许多时,也该转了。待说不来,他一亲儿在此,难道老婆子的肚里也全不挂念。私下各处去问卜打卦,也有说来的,也有说不来的,也有说行人迟慢的,也有说得快,约时约日的。说得贾道士心上喜一回、愁一回、望一回、想一回、猜一回、恨一回。有一班轻薄子弟闻得这桩故事,制就几篇小词儿,唱得有趣:

去年瞥见多娇面,勾去魂灵呀,勾去魂灵。

觑定花容不转睛,喜杀人,爱杀人。忙献殷勤呀,忙献殷勤。

新楼不许凡人寓,特借多情呀,特借多情。

朝暮饔咱管承,放宽心,慢登程。且待天睛呀,且待天睛。

干娘认了为兄妹,添分亲情呀,添分亲情。

日渐相知事可成。他有心,咱有心,不用冰人呀,不用冰人。

瘸儿使去监工了,一半功程呀,一半功程。

只恼虔婆碍眼睛,眼中钉,厌杀人,不肯开身呀,不肯开身。

油绿梭布缝衣服,聊表微诚呀,聊表微诚。

只怕裁缝不称心,哄娘亲,自监临。私下偷情呀,私下偷情。

忙来楼上把多娇抱,一刻千金呀,一刻千金。

肯作成时快作成,且稍停,到黄昏。捉空应承呀,捉空应承。

隔墙有耳机关破,拆散张莺呀,拆散张莺。

明日多娇又远行,送出门,痛难禁。珠泪偷零呀,珠泪偷零。

烧香约定重来至,专盼回程呀,专盼回程。

等待来时续旧盟,感恩情,叫一声,救苦天尊呀,救苦天尊。

清明别去重阳到,辜负光阴呀,辜负光阴。

烧香愿了应转程,小妖精,为何因,全没风声呀,全没风声。

此情难与别人道,只自酸辛呀,只自酸辛。

索性回咱个决绝音,骂一声,放开心,也倒欢忻呀,也倒欢忻。

关王不管私情事,也去通陈呀!也去通陈。

暮想朝思为此人,说无凭,话无凭,全仗神灵呀,全仗神灵。

道人害了相思病,天下奇闻呀,天下奇闻。

妄想痴心欠妇人,没正经,老脚根,难见天尊呀,难见天尊。

大凡不上手的私情有二等:一等郎才女貌,你贪我爱,传书递柬,千期万约,中间有人隔碍,不能成就,花前互想,月下同怜,这谓之相思。一等或男欠着女,那一边全不挂在心上;或女欠着男,这一边男全不放在肚里,一般情牵意乱,短叹长吁,却是干折了便宜,这谓之单思。今日媚儿的精灵,不知那里去了。贾清风还眼盼盼的指望他来,重订鸳鸯之约,满诣云雨之欢。却不是个单思!

这痴道士自犯了单思的病,百事无心。坐如睡,眠如醉,也不诵经,也不打醮。连每月初一、十五,关帝前香烛都不去看了。家中食用,到只凭乜道胡乱扯拽。乜道支持了几日,做起乔家公来,与瘸子渐渐有些口面不和。这痴道士也管不得了。一年之外,渐觉身痛、骨热、肌瘦、面黄,弄成一个劳怯症候。原来这种症候不痛不痒,不死不生,最难过日子的。

涪江渡口有个净真庵,那老尼是贾道士的亲姑娘,闻知侄儿有病,特地来庙中看他,带一个极丑的女香童来服侍。贾道士欲心如炽,又与他调戏,不几日就括上了。姑娘知道大怒,骂了侄儿一顿。临去时说,誓再不到庙中来了。

莫说痴道士害病,单表瘸子。初时,道士奉承他好酒好食,吃得欢喜,以后渐渐懒散了。到得道士害了痨怯,一发没人照应他。有些饮食时,先尽乜道背地里受用。便有得到口,也是残盘剩水,着实不敷。况且少一缺二,连瘸子的衣服,也把几件解了钱米,那个取赎。瘸子见光景不好,也未免想起娘来。道:“娘阿!三口儿出门,只为我脚腿不便,权留在此。说过一有安身之处,便寄信来唤我。如今一年半了,不成你还在中途飘荡?我这里茶不茶、饭不饭,没人疼痛,你那知道!我若是手脚便当的,跑出庙门,做个云游道士,也度了这张嘴。怎见得不上不下,进退两难。正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又道人心若比初相识,到底终无怨恨心。”

莫说瘸子抱怨,再说杨兴奉了主命,在路打扮做个官差下书的承局,夜宿晓行,不一日来到剑门山。取路竟投关王庙来,只推口渴,问庙里讨汤水吃。乜道先看见是个公差,怠慢不得的。贾道士又病倒了,慌忙舀了一碗米汤,将托盘盛了,叫小鬎鬁捧着,唆瘸子出去陪侍。世间只有瘸子最好记认,杨兴一见便晓得了。瘸子作过揖便问:“尊官何来?”杨兴道:“是华州奉差来的。”瘸子将米汤送上道:“荒山乏茶,怕不中吃。”杨兴道:“救渴可矣!”小鬎鬁取碗进去。杨兴便起身,瘸子送出庙门。杨兴道:“法师可姓左么?”瘸子道:“正是!”杨兴道:“借一步说话。”瘸子跟他立了庙门,约有百步之远。杨兴道:“小人是华州华阴县杨巡检老爷家差来。有令堂圣姑姑家书在此,叫法师星夜与小人同行,不可迟滞。”瘸子接书拆开看时,原来又有四句诗。诗曰:

我在华阴杨府住,主人贤达真难遇。

要汝同修大道丹,火速登程莫回顾。

瘸子认得婆子笔迹,喜出望外,却待转身收拾包裹。杨兴道:“不消得!少甚东西,只问小人就是。就是便路上不甚整齐,到家中自有。”瘸子道:“华州许多路,我行走不便。赶你不上,如何是好?”杨兴道:“捱到剑门山,一路自有骡马雇得,不烦尊步。”那瘸子想起庙中,乜道可恶,贾清风又病倒了,也没甚情意牵挂。若论初相会时,母子三人受他恩惠,今日母亲书到,合该说知。只是一纸空书,又不曾寄得一物谢他,怎好提起,到不如不见为高。就有几件冬夏衣服,只拣好的又在解库中去了。那汉子口称小人,一定家主吩咐他来应承我去,我又迟慢怎的。叹了口气,便道:“既是母亲教我火速登程,只今便走。恐家师们知道时,却又耽误。”当下杨兴扶着瘸子飞奔剑门山。一路或骡或马,雇来与瘸子乘坐。杨兴是惯走路的,急行急随,缓行缓随。望华州道路而进。

话分两头。再说乜道,这一日不见瘸子进来吃饭,心里怪异。等到晚间,也不见归来,只得报与贾道士知道。贾道士问道:“几时去的?”乜道道:“早间有简尺的到来讨汤水吃,他送出门,就不曾见他回转来。”贾道士道:“那承局,是那里来的?”小鬎鬁在旁答应道:“是我将盘托子送米汤出来,听得说一句,像是华州来的。”贾道士听得华州二字,痴心复起,便道:“华阴正是西岳华山所在。干娘和妹子正在那里进香,如何不对我说,问个信儿!”乜道笑道:“华州是大州大府,须不是三家村、独脚镇。两个妇人去朝山进香,那承局那里便睬他来!”

贾道士病中容易焦躁,便骂道:“狗弟子孩儿!你晓得什么。常言道两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他母女现在华阴县进香,你道承局不能会面,这瘸子在剑门山僻去处,如何却与承局相会了?现今这瘸子跟着承局一路去,必是有甚信音到来,或是他母子在这里近去唤他,或是另在一所反来接那瘸子去,都不见得。你自不用心盘问,到说这没气力的话,却不是放屁!”慌得小鬎鬁先跑出房去了。乜道见他发恶,故意道:“师父说的是,待明日去寻那承局质问他便知。”贾道士道:“上门时闭着鸟嘴不问,如今去了,又那里寻他?”乜道道:“师父说的人生何处不相逢。”贾道士见他还话,气得面皮紫涨,在床上竖起头来,要扯乜道来打,忽然发个头晕,依旧跌倒。乜道口中唧唧嘈嘈的,走了出去,倒在外边骂小鬎鬁多嘴饶舌,打了他几个栗暴。小鬎鬁劳劳叨叨哭一个不住。贾道士听得十分恼怒,只恨头昏体弱,爬走不动。

到黄昏时,灯火也不点来了。其时九月十八日,月起得快,贾道士含着一口气,吟清清的躺在床上,看见月上窗棂,万种思量,千般伤感。不知此一时,媚儿妹子在于何处,只有这轮明月照见他亮亮的在那里,怎的嫦娥方便寄我个信儿。正在胡思乱想,忽见小鬎鬁跑来报道:“瘸师回来了,和干娘三口儿在门外。”贾道士听得这句,把勃勃的气变作一天欢喜,忙教请进。自己要挣扎下床,终觉头重脚轻,又复睡下。只听得口工口工的说话响,三口儿走进房来,婆子问起了病起的缘由,安慰了几句言语,忙忙的出外道:“待老身收拾行李停当,再来叙话。”瘸子也跑出去了。只留胡媚儿笑嘻嘻的坐在床沿上来,说道:“哥哥别来多时,不道有此贵恙。”贾道士见四下无人,诉出衷肠道:“这病是因贤妹而起,今得见贤妹,死亦无恨。”便把手去勾那媚儿的颈,媚儿低头下去,做了个嘴。贾道士已醒,原来是个梦。张开眼看,寂寂空房,惟有半窗月魄,凉气袭人。贾道士满目凄凉,叹了一口气,不觉泪如雨下。正是:

寻常一样窗前月,偏照愁人愁转添。

不知贾道士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闭东庄杨春点金筑法坛圣姑炼法

古洞天书不记年,谁将半壁向人传。

一从辨出雷文字,修炼成时拟上仙。

话说贾道士留着瘸子,指望挂住那老婆子一条心肠,是与媚儿重会的大关目。不知什么缘故忽然而去,心下又恼又疼,神魂散乱,就做出这个痴梦来。醒后短叹长吁,酸楚了一夜。次日问起瘸子衣服被窝都在,还道他不曾远去,叫人四下访问。有人说他在剑门山下雇了牲口,一个远方汉子,随着他去了。从此又着了一急,病势转添,夜夜梦见这小妖精来缠他。泄了几遍,成了滑精的病。日里三不知忽然火动,下边就流出来了。以后合著眼便看见媚儿,看看骨瘦如柴,自知不济,叹道:“媚儿,我与你呵!今生不作吹箫伴,后世当为结发亲。”对了乜道和小鬎鬁说的,都是永诀的凄凉话儿。老道士从来不出房的,也来看了他几次。病势已是九分九厘的地位,少不得预办后事。延至交春,油干火尽,呜呼哀哉,刚刚二十七岁,正是贪花不满三十。昔人有阙小词,名“清江引”,说得正好:

百般病儿都可解,切莫把相思害。蓦地痛钻心,整日魂不在,到鸣呼才省得冤孽债。

这痴道士临死,还一心牢挂着小妖精,为此一片精灵不散。那一世媚儿托生胡家,叫做永儿,道士托生焦家,叫做憨哥。虽然不得到老齐眉,也算做少年结发,在姻缘簿上,勾除宿账。此是后话不提。

再说瘸子和杨兴赶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不一日来到华阴县里。先在杨巡检门首经过,杨兴与瘸子进宅报与家主知道,杨春慌忙出来相见。叙寒温中,也说几句炉火的话儿探他。不料瘸子全然不晓,只把双眼来睁,一言不答。杨春只疑他不肯轻易讲论,也不穷究。献茶后,就叫杨兴送瘸子到西园与圣姑姑相会。瘸子进得园门,先会见了蛋子和尚,心下想道:“我母亲好没正经,如何招个野僧同住。难道许多年纪,到要和尚起来?”一到净室见了婆子,便问道:“妹子媚儿怎么不在一处住?前边那野和尚又是何人?”婆子道:“一言难尽!”先说林中躲风,梦见则天娘娘,如此如此,醒来就失了媚儿。后来遇着蛋子和尚,正应了梦中遇蛋而明之语。“他带得有天书,只我识得,乃是九天秘法。若修炼时,须得千金之费。我只推要建普贤祖师佛院,小儿左黜能点化黄白。借这话儿,诱出他些财物来,就乘机接你到此,同行修炼。却不是好!”瘸子笑道:“怪得杨巡检一见面,便说什么炉火,好是我不答应,不然,却不露出马脚来么!”

正说闲话间,杨巡检来拜瘸师。送上新衣一套,铺盖一副。就约母子二人,明日同往东庄看屋看地。婆子道:“要买办些药料及出入奔走,少不得托我家蛋子兄弟。若用别个,恐怕口嘴不稳。明日也要他走一遭。”杨春答应去了。不多时,众人送晚饭来,摆下一桌素菜。瘸子私对婆子说道:“娘,怎的弄得些荤酒儿来吃便好。”婆子道:“有名的杨老佛家,荤酒不闻的。你休得惯了嘴,到明日修炼时,整年的不许动荤哩!”瘸子呆了,把舌头一伸。当夜无话。

次日早饭后,杨巡检吩咐差一乘小轿、两匹马,去西园迎接他三位。自己先到东庄相候。婆子乘轿在前,一僧一道骑马在后。管家引着,飞奔东庄上来。一路看时,果然好个去处。但见:

田连阡陌,树满邱陵。田连阡陌,零星住下庄家。树满邱陵,整队行来樵子。山坳中,宽宽一片空闲田地,曾为比丘尼道场。高阜处,大大一圈精致庄屋,已非郭令公故业。倘建佛庵道院,尽叫千门万户,怕做不下鸟革翚飞。若作鬼窟神坛,便住半载一年,真个不闻鸡鸣犬吠。最喜主人能好客,深林飞鸟任安栖。

婆子见杨巡检先忙谢道:“老檀越如此信心,都是夙因所致。”杨春道:“来路上曾看这一片当地么?”婆子道:“已看见过,十分称意了。这贵庄外面,也好个形势。只不知里面房屋何如?”杨春道:“就同往一看!”便引着众人,弯弯曲曲,各处走了一遍。原来虽说庄房,却造得甚有体制。墙门里面一片大空场,是堆积柴谷之所。两旁设下仓库,中间三间大敞厅,左右帮几间杂屋。那左屋就是管庄的居住,厅后开个大大的鱼池,以防火烛。右边望去,都是亭台花木之类。三株古柏横斜半朽,用个朱红木架儿扶着。左边一带回廊,回廊尽处,另有个角门。进了角门,又是三间半屋。里头书室楼房,药炉茶灶,无不具备。杨巡检每年收租算账,也到此十日半月价住。所以收拾得整齐。若闭上角门时,分明别是一座宅院。杨春道:“这几间敝房,可将就作寓否?”婆子道:“何消这般精室,罪过罪过!”又道:“只今晚就在此住下罢!一动不如一静。只是所借母银,望乞作速留意。”杨春道:“三日内便凑集送到。三位日用供给,就在这小庄支用。只怕炊爨时,还要用个小厮。”婆子道:“更不消得!”杨巡检临别,唤管庄的老王来吩咐:一应供给,要你支持,须是周备,每月只开账来看便了。又教将敞厅后面两壁关断,贴下封皮。若送供给时,就从老王家里穿出回廊去,不许别人走动。又将角门里面锁钥付与圣姑,任意开关。于是带了几个庄客,去西园取三位的行李。婆子住下这房子,称心满意了。少停,园公同几个庄客,将行李送到。蛋子和尚的包裹有天书在内,行坐不离,已带在身边。只有铺陈棍棒,在耳房中,也一齐取来了。日没时,婆子叫蛋子和尚将侧门锁断,三口儿做一处商议。蛋子和尚游方熟脱,一应买办合用东西,俱是他奔走。左黜腿不方便,专管看守法坛,烧香点烛,及煨煮三餐茶饭。婆子专主教导他们画符念咒,按时修炼。预充分派已完。其柴米之类,老王处每月总支,免得日日缠扰。

第二日清早,杨奶奶差掌房的老嬷嬷抬个小轿儿到东庄特看圣姑姑,敲门进来道:“奶奶闻知法眷同住,怕不方便,不好自来看。叫老身多多致意!”婆子道:“足感奶奶挂念!”老嬷嬷看着瘸子笑道:“此位便是令郎瘸法师么?圣姑姑与普贤菩萨恁般识熟,何不央菩萨吩咐天医医好了这只腿?”婆子道:“一人一相,不可更改。譬如观世音千手千眼,何曾嫌多减却几个。弥勒祖师一个大肚子,垂到膝下,何曾道不方便吃药消他。”老嬷嬷:“圣姑姑说的是。”又道:“轿子里有只小官箱,相烦蛋师去取。”蛋子和尚取进来,放在桌上。是个描金箱儿,锁上一把白铜小锁。老嬷嬷张神捉鬼的道:“老身有句私房话儿,叫两位师父权且闪开!”袖里摸出条猪肝红的旧汗巾来,角上缚个小钥匙儿,将锁开了。箱内取出几包东西,做一堆儿放着。道:“这银子共是二百两。是奶奶的私房,叫老身送与圣姑姑聊助杂费。别的面前莫说。”婆子称谢,收在一个抽屉桌儿里头。老嬷嬷又叮咛道:“放在谨慎去处才好!”婆子道:“不妨事。”老嬷嬷道:“老身是恁般小心的,莫怪多讲。”又道:“今后圣姑姑见普贤菩萨时,也替老身寄个名儿。老身是孙氏,奉过二十多年斋了!”婆子道:“当得!当得!”老嬷嬷道:“老身只为死了老公,儿女又不孝顺,所以孤身傍在奶奶身边度日。那一世只求个好儿好女足矣!”说罢,依旧将空箱锁上。婆子唤瘸儿拿着送他出门,上轿去了。瘸子锁了角门进来,已自晓得奶奶送得有银子,便热闹闹的要买东买西。婆子道:“奶奶瞒着人送来的,且慢些动弹。等杨巡检送到,看多看少,再作区处。”有诗为证:

阴性从来吝啬多,百般好事被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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