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间,辨了分明的昼与夜,这里却不,不存了昼里的日光,夜里的月朦亦不见,不知名的地下世间。竟是永恒之中的暗,却有光芒的,只是人不愿,人再不愿眸里仅仅剩了萤萤似的光,那光大概靡靡,到底靡靡的。人不再看她,只每日静静打坐,敷着金疮粉。李柱子恢复了许多,有时候他颤着,有时候他止了,是许些梦里的呓语,人习惯静倚了乱石,望着苗火,细心听着,听着他的故事,梦里的人并不会吞了话语的。
话语如此,容了他的七玄山,七玄山的雾,七玄山的竹林,七玄山里竟有兰花的,他的古蛛小蛮寻觅到,很美。还有待他好的师父,师娘,他有个玉儿师姐,他那些师兄倒是俏皮许多,跟古蛛一样。原来他与紫霞山的静庵是相识的,静庵的那一言轻语,似不明不白的,他始终不解,自己却惑,因此想到的紫霞山。后才淡去,继续听着,原来紫云时常痴语,她竟比萱萱还能闹腾。原来他至今还不明白萱萱为何叫他“呆和尚”,他居然也不知道自己有着好几分的和尚之态,人忽然而笑,他竟是真的觉了霭荷的幽香,然而女子却也不晓那幽香到底为何,她忽然想到了那缕风,她亦不明白。她知道那是冥冥,她却不懂,她有些怕知道心里原本刻着的东西,她知道那东西带了苦味儿,让人发疯的苦意,那大概已经作了痛。
后来呓语时带了几分的哽咽,说到了他的双亲,说到了大蛟山里的事。记得自己年幼之时也是听闻,原来他竟是屠龙之下剩了孤身的少年,他却再忍不住了颤抖,竟是低低呜呜之语,他忽是攥紧了双拳。然而黑暗之中,那女子轻轻的语,梦里人记不得的,女子缓缓松了握着的双拳,只双掌中不松了的那只手。那人好似安了下来,不再颤动,是惊梦之后的安然困意,话语不再。然而另一人却好似怔了几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大蛟山下的小村她好似相识,她好似亦一直在那里,似乎见过他,她的许久回想。
人是知道自己在了梦里,你不曾想起去抗拒,梦缓缓地来,又缓缓地去。忽然看到了师父有些消瘦的影,玄风厅里又是满满一桌的佳肴,师娘笑,师娘酿的灵果酒。小蛮又在偷吃了,她以为众人不知,其实都瞧见了,大家故意装作不知,继续偷偷看着小蛮的举动,小蛮大概还满心窃喜的。自己是和玉儿师姐坐了同一木凳,师姐依旧和仁明师兄你一言我一语的,仁明师兄故意不让。便又是见了紫云,是追逐着的小蛮与小粉,小蛮倒是明里暗里欺负小粉,小粉也不知道告状。却又至了云霞峰上,是情意阶,竟是那云雾里青意的影,影散得很快,是霞瞑擂台上的那人。忽然想到了那人的眸,那眸里的空洞,是唇间深深的齿痕,渗出了血的。不知为何,那众人不觉的角落,女子轻轻滑下那滴泪,女子却笑,自己竟无动。是纷纷里的落叶,遮了这世间一切,人反而似因此生心,记得的,女子忽然道的那言轻语,然而不明白。便是那时的心里一紧,似所有的往昔翻了上来,人反而臲(ni)卼(w),良久无言了。
是另一地,古坍墟里一处,苗火渐熄,是缓缓离了掌心的木制蜘蛛,蜘蛛盘旋,然而却回了紫衣少女的手,不再飞起。一同落了的还有木制的萤虫,木制腾龙,木制云鹤,四人只望了流光,苗火熄着。
云霞峰,后山禁地,少有人来的,纤竹林里风吹来了迷雾,是月色下蒙蒙的单薄之影。月色又淡了,女子忽然出了那片云雾,竹林旁白石上良久坐着,月是望了她,她却也抬了头,秋波一般的眸。
也不知道何时开始,眼里见了那间草屋,是袅袅的炊烟,是爹爹扛了金色谷子,自己身后帮忙的。是草屋中那张堆着书的木桌,爹爹亲手做的,后来自己刻了许多娘亲喜欢的香城里栽的白离寞花。想起了诵文时娘亲在身后踱步听闻的情景,后来自己偷跑了出去,爹爹来寻的,娘亲只骂,爹爹帮着说话,之后竟连爹爹也一同骂了进去。人好似笑的,想到了那个初夏的夜,一家三人坐了木屋前,是夜空中闪着眸光的勺子七星,月色下的大蛟山很美的,月光照亮了柱子村里的阡道。想到了冬日里的那个寒夜,温温的炉火,三人围着,是满屋子炭火中散着的香甜,几分谗意的,娘亲才道是红薯透了,人的欢语。又是春日的忙农时节,瞒了娘亲,然而溪流里身上的泥泞不再,那湿泥的味儿不曾散了,才进了屋娘亲便嗅着了。后来也就在了诗文里最让人伤道的秋,叶落纷冉着下,人是坐了村口的巴掌枫树下,是落了的一叶红枫,秋来了,人惊喜,溪流里打捞,反是心里最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