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修士不会寻常人的病,可道场上的李柱子一脸疲态,还带咳嗽,分明是染上了风寒。ggaawwx
“修士还得病,真可笑!”霞瞑广场,所有的弟子皆到,围着中心的霞瞑道场。
“人家可是八甲,你是吗?”身旁另一位弟子冷冷一句。方才的弟子,脸涨得通红,天才跺脚憋出一句:“可老子我不病!”
“可小子你也没有八甲的命!”又有人冷道。被气得脖子红红紫紫粗粗胀胀,可“你你你”了天还是一句话说不上来。
“今天的庵师妹,气色好不佳。”满是怜惜,又满满忧愁飘散。
“是啊,我好想替她分担。”同是深情。
“可是。”只可是,痴情其中许久,“还是很美。”语道。
“病如朦月,却胜过它七分。”有人叹。
“十分才对!”疑义的,头撞墙嘭嘣咚咚。
遗世独立。仿佛。兀自着深情:“最是喜欢庵师妹这样简单的长发,不着装饰,全然垂着,柔柔的,随风飞扬。”
此间可还有更深情?
“师兄,我也是一样的长发!”身旁有一位少女蹦蹦跳跳,显得十分欢悦。
“不一样,不一样。”边说边摇头,“不一样,不一样的。”明明看着差不多,可为何跳进心坎里头,却是天壤之别?
“真像我们烟笼峰上开的烟笼花,白雾淡淡,白花也淡淡,漂亮极了。”紫霞山烟笼峰的一位弟子道。
“不行!得开在我们雾镜峰才成!”另一位弟子辩道。
“咳咳。”有人正声,眉儿一挑,只轻问:“莫非难道,真当我们小雷花山吃干饭的?”
“哎哟哟,师弟的意思。”又有羽扇纶巾的前来凑热闹,啪嗒一声拍其脑壳上,“云霞峰的就吃素的咯。”
“不是不是。”
“就是的!”
“哈哈——”
“嘻——”
欢声笑语交织一片。啼啼沙,啼啼沙,像小雷花花满眼,满海。
再看道场上的静庵,苍白的脸上不沾点红晕,虽然动人,可看着好让人心疼。呜呜哭声遍野,嘤嘤咉啊的低泣声亦是爬满白莲树梢。
她的清眸,今日浓了几分,少有人发觉。李柱子觉察到了,他虽然傻傻,可有些东西,傻人反而洞明。他看过去,一对闪烁浑意的眸,有东西遮着它。还有,丹田中的太轮剑在颤,那种心意相连的感觉,太轮剑在渴望。
他感到很困惑。
同一时。
一缕冷意在心底荡开,浑意增加一分,越发看不清了。琉璃剑在动,那股烫意又出现了,它想要出来,想要刺过去。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个梦,小钟,还有琉璃剑?
“庵儿不大对劲。”静黎大师道。
眼里满是焦急,静薏看着姐姐,目光到了李柱子身上,只是怒,她道:“姐姐一还在梦。”
“轰——”碧空如洗,惊雷不请自到,墨云翻卷,变天了。雨的性子,一向由它自己,可这一回,雷声比它快。
“什么破天气,比二师兄还变得快!”有人怒道。
“是在说我吗?”这一声也是不请自到,方才的人一脸愧疚,羞红的大猪头一个。他原以为的不是他的原以为。
“这浓云,我都看不见庵师妹的脸了。”又有人道。
“虽然可以想象,可还是庵师妹的真人漂亮。”无比痴情。可若是没有浓云,浑浊中散发出的光芒,岂不是所有人都瞧见了。走火入魔,或许是这样。
下雨了,瀑布倒下来,水漫云霞峰。这么大的雨,就连苍长老这辈的也没见过。
“这下的是雨吗,老天漏了吗!”灵光只比雨慢步,瞬间成了个雨人,正破口大骂着。
“还好是雨,不是老天爷的尿。”细眉一阵抖擞,江仁明微笑道。**倜傥四人一齐笑,李玉儿没有,显得格外严肃。
道场上,两道身影没有动,雨打着,仿佛不觉。隐隐地,有一种不安。
雨挂下来,冷,可感受不到。挡住眼睛,钻进来,刺痛,也没有。浑浊,好黑,没有烛火。灼烧的刺痛来了,日光刀子般闪过,眼眸迫切地闭上。
再睁眼,世间变了,微黑的夜,一个竹林子,没有竹香,好冰冷的气息。风如刀,嗖嗖刺刺,竹林在惊叫。一团黑影飘过,带起血的腥味。迫切地跟上去,追上了风,这样的夜,风竟然是暖的。
很熟悉的地方,方才有花香,瞬即消散。就是那片花开的地方,她到了,黑影在,那个蘑菇也在。听到了狂笑声,黑影转过来,除了黑,什么也看不见。蘑菇在颤,黑影一闪,黑剑划到了蘑菇的头顶,她怎愿意?
全然不顾,刺去的她!
因为雨,霞瞑广场沉浸一片躁动。霞瞑道场,静黎大师的身影鬼魅出现,结界呼地亮起,她又回到原来地方,目光如电。
“铛!”震惊天地的一声,方才的躁动变作屏息,只剩雨声,哗哗依旧。不,还有龙吟,雨打在结界上,想钻进去,钻不进去。不情愿地顺着流下,狠狠渗进青砖的缝隙。
满眼的青色,像明净的湖里,滴进山一样大的一滴青墨,染开了,星罗棋布的墨痕,像血丝,密密麻麻地刺过。
“隆隆——”闷雷声不止,忽然一顿,“咔嚓”一声,一道红电刺破天际。还待细看,红电凝成巨柱,急转而下,破入结界中。画卷变了,成了血色,涌动着,可是忽然蹿出一团墨火,幽幽颤动,燃着,烧着整个画卷。
墨焰升腾,有风,风中化芒,芒刺过画卷。血墨搅动不休,浓如黑的一道血芒,风里迎上,相遇,绞杀着,是狂风,到处身碎的墨迹。
墨与火相缠,吞噬彼此,不肯死寂,又死死钻出来,铮铮之声。结界在颤,裂开的纹痕,苍长老的身影出现。风好大,落雨变得肆意,它也迷失了,如刀割,横着刺起。
“庵儿的御雷术到了这样的地步。”静黎大师缓道。她的目光关切,她担心。
画卷如雨,雨痕变幻,看不清。幽火中颤着的人的身,红芒中染着的人的眸,就这样静着,可是,心去了哪儿,李柱子不知道。李柱子双眉紧皱,他也担心,静庵师姐不知道怎么了,那对浑浊的眸,方才二人擦肩,他又看见了。太轮剑也不知怎么了,煞气尽数涌出,冷冷的,他也控制不了。
眼前的这些,到底怎么了,李柱子不断地问自己,他不明白。
“静庵师姐。”他询问地道出一声,可还是死一样地寂。画卷中感觉不到任何,知道有雨,可是听不见,也碰不着,异常地安静,这种静带着一股血的狂意,稍不小心,人就迷失了。
“静庵师姐。”李柱子又唤了一声,还是安静,眉头又紧了一分,他感到不安。
“咔——”一股暴煞的反噬出现在他体中,他咬住牙关,不住地颤抖,血意从他的嘴角涌出,又有新的墨迹了。血色在流动,迅速蹿到了另一个地方,碰上了血色,缠斗着,定住了。
蘑菇不知道躲,它只知道低下身,仿佛蹲着,不住地颤抖。下雨了,好大的雨,没有花,没有香,那道黑影还在,他不肯放过蘑菇。绝不能,绝不能让他得逞!
风弦紧着,噗啦,断了,忽然松下来,心底响起闷声,似雷,似鼓,咚咚咚咚咚!“嚓”地一声来的急,吓了一跳,画卷定住了,仿佛过眼云烟,万千光华在那一瞬黯淡,碎去了。安安静静的,没有冰晶落地的声音,看到了两个人的身影,擦肩而过的两缕风,不顾一切地各自划去,割碎了最后的一笔古墨画。
结界仿佛也是古墨画,颤动着,继续碎着,苍长老又出现,他让最后的画卷完好无损。二人的身影到了,像落雨,重重落地,不再是风,没有轻盈,只是青砖上坠着。有人惊,有人呼喊出声,有人遮住双眸,有人只是静,忘了这一切的反应,不能言一语。只是看着迷迷糊糊的两道身影,墨迹没有退,一颤,双双喷出的那口血,好艳丽。
想到“艳丽”,这位弟子蓦然摇头,一副不应该的样子。哪有称吐血为美丽的,可这一刻,这样的画面,情不自禁地这样觉得,就是瑰丽。血,为什么就不能绚丽?出淤泥,就是染,如何?濯清涟,妖,又如何?单单就染得彻底,妖得可怖,布满整个天,占据所有的眸,好端端开出一朵妖韶的血花来!怎么样?
她就这样想着,所有的牙咬在一处,身旁的师姐撞了她一下,轻道:“幽芳,女孩子家咬牙切齿,一脸凶样,做什么!”
原本已经松了,满口玉齿偏偏又要紧,为何女子就不行,为何女子就多出一大堆的清规戒律,她不要!她摇摇头,忽然轻轻对自己说:“狗屁,都是狗屁!”
才说完,又看看身旁的师姐,还好她没听见,不然又是一番教导,还得去悔然石那清修悔过,少则一两年,多则七八载。真无趣!
风声不再,雨成了落,可是起雾了,好浓的雾。雾抱着道场,抚着结界,把人捂在手心,捂得冰凉冰凉的。
喉间残着的血往回流,好凉,整个人在哆嗦。目光不移,看着静庵,眸变了,不知为何,她的眸空了,茫了,像是走到了尽头。
世间的尽头在哪,李柱子不知道,李柱子也望不到。可静庵仿佛知道,眸都望空了,岂有心不到尽头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