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灶房里传来春杏尖细的声调:“刘妈妈,三爷命我来要碗水晶虾饺、两碟云片糕、一碟粘米糕。”
厨房里,陈荣家的正蹲在地上刮鱼鳞,听见这一声,蹙眉瞥了眼春杏,道:“柜子里有几盘现成的,你端过去吧。”
“妈妈这话说的,给三爷吃的自然要现做,冷的怎么好端上去?”春杏道。
陈荣家的也笑道:“怎么不能,云片糕吃冷的又不妨碍什么,难道三爷真会吃不成,还不是进了你们的肚子?”她深知秦昭纵容奴婢,他院里这十七八个婢子没一个讲规矩王法,都指着秦昭的名义来厨下要东要西。
春杏被柳儿指派来厨房,做三等丫鬟跑腿的活儿,心里本就不自在,又叫陈荣家的抢白,更冒出火来,于是指着大门口怒道:“妈妈打量我没瞧见,方才听风院的那个还来要东西了呢,你怎么不把冷的馊的给她去?就因着老太太提拔她做了个通房丫鬟,你就这样巴巴地贴上去?我来要便推推阻阻,拿馊的来搪塞,拜高踩低,告诉你,便我们三爷不吃,赏给小丫鬟们吃,赏给猫儿狗儿吃,那也全凭三爷,你拿昨儿前儿做的来,就是眼里没有主子,哦,倒也不是,是眼里只有二爷没有三爷,我告到夫人那儿去,看你怎么着!”说罢把头一扭,便要走。
旁边几个妈妈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赔笑着来拉她,“春杏姑娘,消消气,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
也有人来劝陈荣家的,陈荣家的却推开那人,将刮了一半的鱼丢回木盆里,直起身子面对春杏,“姑娘这是故意给我们头上扣帽子,听风院少有来向厨房要东西的,今儿是破天荒,头一回,不像有些丫鬟,老指着主子的名义来要,今儿要个螃蟹粥,明儿要个冰糖炖雪梨,这虽是公中出钱,可管事的仍是要问着我们,怎么就这样蠢,究竟奴婢们要还是主子要也分不清,就这样给出去,每月拨给厨房采买的银子不够使,回头夫人不骂我们,还能把你们这些金奴银婢骂了去?”
春杏呵的一声笑,“打量我不是厨房的人便好蒙?不忙,不忙,我们且好好算算账,上个月送去听风院的鸡鸭鹅各六十只不止,更别说那些鸭胗啊、猪下水啊、鹅肝呀,啧啧啧,我们院里人是多,点心也多来要过两回,可统共加一起也没人家吃的一半多。”
“你哪里看来的账,就在这儿胡诌,听风院才几个人,便吃一口吐一口,一个月也用不了鸡鸭鹅各六十只,刘妈妈你告诉她,每月你去送听风院的菜蔬,鸡鸭可送了有六十只?”
……
两个都是鞭炮,一点就燃。一个一口咬定看过账本,一个掰着指头数每回送了听风院什么东西。
厨房外的秋昙听得疑惑,分明听风院主子共奴婢每日用的荤至多不过两斤,因秦煜不喜油腻,大多炒花荤,奴婢们吃的饭菜也有份例,极少有坏规矩的,便她坏了规矩,那也是吃秦煜剩下的,不敢多要,怎么就每个月鸡鸭鹅各六十只了?
正待要走近了听,厨下的争吵却渐渐平息了。秀芹一直站在秋昙身边,不想进去趟浑水,听见里头没声儿了,这才要进门。
秋昙却忽的拉住她道:“嫂子,你们厨房谁是管事的?”
“邵妈妈管事,怎的了?”秀芹道。
“邵妈妈?”秋昙念了两遍这名字,猛想起这邵妈妈与春杏她舅母陈妈妈是老姐妹,如此,春杏确实可能看过厨房的账本,怨不得她说得有理有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