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别卷被了
国公爷自缢了……
贵平眸间震惊, 声音中些许哽咽,尽量平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小内侍官名唤云陶, 是一直跟着贵平的心腹, 也清楚贵平上心国公府的事,所以一出事便来了这处送消息给贵平。
贵平问完,云陶赶紧应道, “就是今日晌午前后,殿下还在清风台设宴,公公来离院的时候, 不久,就出事了……”
云陶说完, 不由低头。
贵平喉间再度轻轻咽了咽,“不是让人看好了吗?怎么还会出事?”
他离开大理寺的时候分明特意交待过, 不应当……
这其中哪里出了纰漏。
云陶轻声道,“听说, 国公爷是趁禁军交接的功夫出事的, 这其中的时间间隙计算得都很清楚, 前后就一两注香的时间,殿下又没有让人像羁押旁的犯人一样羁押国公爷, 所以国公爷这处没有人一直盯着, 出事时禁军也很难觉察, 再加上国公爷年事高了, 等发现的时候, 就已经救不回来了……”
云陶抬头看他,“公公,国公爷这次, 怕是很早之前就计量好了,所以禁军想看紧也会有纰漏。”
云陶说完便低头。
贵平愣住,片刻,才沉声道起,“这么短的时间?”
云陶如实道,“是大理寺确认过的消息,应当不会有假。”
贵平便不吱声了。
稍许,贵平又问起,“殿下呢?”
“殿下在大理寺呆了很久才回的东宫,回了东宫之后,便一直在寝殿中坐着,没有出来过。”云陶没有隐瞒。
“回东宫。”贵平转身。
“是。”
禁军侍卫置好脚蹬,贵平踩着脚蹬上了马车,撩起帘栊时,却又停住,问起云陶,“赵小姐呢?”
云陶支吾,“被,被苍月太子将人要走了……”
贵平脸色再度僵了下来,没再出声。
马车上许久,贵平都未开口,目光一直凝在一处出神。
云陶也不敢出声扰他。
离院同京中有一个时辰的脚程,等到东宫时,都近黄昏,东宫各处开始陆续掌灯。
门口值守的禁军见了他纷纷拱手行礼,但都见贵平公公不似早前和气,会同人颔首致意,而是整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带了凉意。
等到寝殿外时,茂竹侯在此处。
贵平目光不由微凌。
茂竹见了他,应了上来,问候道,“贵平公公。”
也同他‘好意’提醒,“殿下说了,想自己在殿中呆上些时候,谁都不见。”
贵平低声,“滚开。”
茂竹不怒反笑,凑近道,“公公,说句不好听的,大家都是内侍官,也不见谁比谁高贵,何必呢?主子的事,主子心中有数,哪里轮得到像你我这样的人去管?管太多了,亲近的也会变得不亲近,兴许,一个不留神还会掉脑袋,不是吗,贵平公公?”
茂竹言罢,躬身拱手。
贵平原本脸色就有些难看,茂竹这番话又分明挑衅,贵平压低了声音,“国公爷的事,我慢慢同你算。”
茂竹又笑看,“殿下都没同小人算,公公,您算个什么?”
尤其是最后一句,特意调高了语气,挑衅和暗示的意味十足,也从早前的躬身到抬眸看他,也不避讳。
贵平轻声,“你知道我为什么忍你吗?”
“还请公公赐教。”
贵平近前,“因为殿下想看看,泥沼中爬出来的人能怎么挣扎,走到哪一步……”
“哦。”茂竹轻笑,“那小人也提醒公公一句,殿下也是从泥沼中爬出来的人,不一样的挣扎吗?”
茂竹言罢,侧身让开了身后的路,“贵平公公,您请。”
贵平看他。
茂竹笑着低头。
贵平眸间一抹寒意,但眼下,不是在意他的时候。
贵平越过茂竹,入了寝殿中。
茂竹这才抬眸笑了笑。
想做好人,好人哪那么容易做?手早就不干净了,不过一厢情愿罢了,他和他没什么不同……
***
黄昏已至,寝殿苑外都已掌灯,但贵平入内时,寝殿中四处都熄着灯,只有一盏微光亮着,除却李坦也没有旁人。
“殿下。”贵平拱手。
李坦抬眸看他,因为是贵平,所以语气平和,“李裕怎么样了?”
贵平还是看到他眼中的黯沉。
贵平知晓他想知道的,也如实道,“废太子醒了,太医院去了六个太医会诊,确认是刚醒的,早前没有醒过,眼下醒是巧合。”
李坦看他。
贵平继续道,“醒得时候,是张有山在,因为昏迷前,一直在战场,所以眼下的记忆还在战场上没出来,以为被俘,浑浑噩噩咬了张有山一口。伤口我看过了,有些狰狞,是狼狈之下的求生反应……”
“然后呢?”李坦好似有些心不在焉。
贵平也听得出来,继续道,“太医会诊说是昏迷太久了,忽然醒来,又耗了力气,身体支撑不住,又昏了过去。但人既然醒了,再醒最迟也是明晨的事,废太子,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呵。”李坦轻嗤一声。
贵平抬眸看他。
黑暗的角落里,李坦的语气里都是嘲讽,也轻哂道,“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命大,这样都死不了,还醒了?”
贵平知晓他今日心中难过的事并非李裕,只是特意寻了这处出处而已。
贵平刚想开口,出声宽慰,又听李坦道,“有时候命太硬了不是好事……”
贵平噤声看他。
虽然知晓国公爷的死对他的触动很大,但眼下殿下的反应,有些不对。
贵平避过,继续道,“已经让太医在院中值守了,有消息,会传到东宫来,殿下放心。”
“温印呢?”李坦问起。
贵平微怔,想起早前犹疑过,温印要么真没心思,要么,就是极其聪明一个人……
贵平藏了后半段,直接道,“没什么,还同早前一眼,虚虚实实,好像人醒不醒都不关她的事,没怎么放心思在废太子身上。于阳郡主今日让人送了一只狗去离院,二小姐对狗都比对废太子上心……”
贵平说完,李坦轻笑出声。
贵平看他,心中不由捏了把汗,不知为什么,怕他对温印……
但李坦却道,“为什么?!贵平,你说为什么赵国公就没有永安侯那么清醒,审时度势,就算不与孤一条心,但孤让他嫁女儿,他就嫁女儿,没有同孤鱼死网破,反倒是赵松石,孤对他处处忍耐,他反倒处处挑衅?!”
贵平早前觉得的哪里不对,越发明显了去。
国公爷死了,他以为殿下会……
但殿下用的词,是他处处忍耐,国公爷处处挑衅……
贵平不由皱眉。
而李坦继续,“还有赵暖,孤让她嫁给李裕,等李裕死后任人揉.捏了吗?孤只是让她在清风台上服软,求孤一句,孤还能怎么样她?她为什么就还不能像温印一样听话,认命,继续做她的贵女!”
贵平愣住,心底的寒意不由窜起,哽塞在喉间。
李坦的笑意里都是冰冷,“为什么赵国公就没有永安侯那么聪明,赵暖没有温印那么识趣!我越在意,他们就越有恃无恐,他们怎么对我的?”
贵平僵住,早前的猜疑不是错觉……
贵平不由缄声。
果真,李坦从小榻上缓缓起身,站起,“孤才是太子,能坐到今日这个位置上,靠得不是仁义道德,孤给过他们机会,他们不会愿意,他们不来求孤,难道要孤求他们?我是君,他们是臣,君要臣死不过一句话而已,我没让他死,是他自己要死的,我有什么办法!不是孤逼他,是他逼孤!”
贵平见他眼底猩红,方才要说的话也咽回了喉间,只轻声道,“殿下……
李坦再道,“茂竹说的对,我和他是一类人,孤是太子,做什么何必要解释!”
贵平忽然意识到,恐怕他眼下说什么,殿下也不会听了……
因为他眼里藏了旁的东西。
贵平噤声。
李坦上前,“臣子这么多,孤少一个赵松石吗?女人这么多,我少一个赵暖吗?既然他们巴不得都同孤撇开关系,怕被人诟病,那就让他们去好了,赵松石一个罪臣,自缢也体面;赵暖一个罪臣之女,孤不计前嫌,想给她一个去处,她不要,那就让她为奴为婢。”
贵平没有再出声,脑海中都是方才茂竹口中的话。
—— 小人也提醒公公一句,殿下也是从泥沼中爬出来的人,不一样在挣扎吗?
—— 主子心中有数,哪里轮得到像你我这样的人去管?
贵平心中近乎可以肯定,早前茂竹在殿中同殿下说了不少话。
而且字字诛心。
赵国公的死,殿下心中就是一根刺,他是想替殿下慢慢拔出这根刺,但茂竹,把这根刺死死扎进了殿下心底。
……
贵平出了殿中,脸色明显比早前更黯沉。
茂竹上前,“公公还好?”
贵平看着眼前的人,殿下已经失了理智,觉得茂竹解了他心结。他是可以眼下动茂竹,但如此就会和殿下冲突,甚至离心。
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至少,不要让殿下在丧事理智的时候再做旁的会后悔的事。
贵平伸手抓起茂竹身前衣襟,茂竹眸间还是一缕忐忑,真怕贵平会动他,贵平沉声道,“久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小心了,最好什么都别做错,不然,湿了的就不是鞋了。”
茂竹的恐惧中,贵平松手。
茂竹是没想到从殿中出来,贵平还能这幅模样……
但贵平离开,茂竹还是慢慢平缓下来。
稍许,有旁的内侍官上前,“茂竹公公。”
茂竹恢复了平常神色,“我去趟东宫,替殿下办事,看着些。”
“是。”
待得上了马车,马车行至东街口堵住,茂竹下马车看究竟时,有正好值守的禁军上前。
茂竹放下帘栊,“上来说话。”
禁军上了马车,旁人也看不出端倪。
马车内,茂竹将银子塞给方才的禁军,“赵国公的事,做得很好。”
“多谢公公,属下,也没什么……”禁军看着手中的银子,略有迟疑,他只是没拦着而已。
茂竹笑道,“贵平这样的人,哪里想过你们这些办事的?日后替我办事,我都记得。”
禁军笑道,“多谢公公。”
“去,久了让人生疑。”茂竹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