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两道山坡,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正带几名红衣寨兵向外冲杀,江离大喜,挥剑杀将过去,叫道:“我来助你。”那白衣女子一回头,江离见她披发垂髫,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外有神,并不是乐无央,却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望甚是眼熟。
那少女欢声叫道:“怎么是你?”江离听到她脆生生的声音,登时想起,这是花想容最小的女弟子秦冰,在百花宫她曾帮过自己的,遂一边杀退攻来的清兵,一边道:“秦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小心。”拉住她手腕急扯过来,避过清军砍来的一刀,道:“杀出去再说。”秦冰道:“谢谢你啦。”两人并肩杀出重围。
直杀到山后一座密林中,一路又救出二十几寨兵,秦冰的身上脸上溅得血迹斑斑,头发也乱蓬蓬的,江离已冲杀了近两个时辰,比她好不了多少,秦冰虽累得气喘吁吁,精神却十分振奋,见江离袍子上血殷殷的,问道:“你又受伤了?”江离道:“没有,你呢?”秦冰道:“我也没事。你这个人,上次不声不响地走了,我还以为,以为你不在人世了呢。”江离道:“那时候多亏姑娘累次相助,我才戒了那逍遥丹。”秦冰甜甜一笑,道:“你今天也救了我,大家扯平了,只不知我两位姐姐怎么样了。”
江离恍然道:“秦姑娘,你也是桃花寨的,外号叫作“凌波仙子”是不是?”秦冰点了点头,道:“你怎知道?”江离道:“我和一位乐姑娘,还有你师兄师姐谢兰言他们一起来,就是为了来拜访你们寨中的红娘子,她是乐姑娘的朋友。”秦冰道:“红娘子是我二姐姐,我师兄师姐也来了,你们化敌为友了?”江离点了点头,道:“秦姑娘,你们先歇会儿,我出去找找乐姑娘她们,说不定能碰上你两位姐姐。”秦冰道:“我在这里等你,你小心些,一定要回来。”江离点头一笑,调匀了气息,仗剑又奔出林去。
沿山脚寻出数里,清军已攻上了山寨,四野人数渐少,江离四处找寻,又翻过几道山梁,一抬头就见前面两个女子斗得正紧,定睛细看,一个是母亲雪凌波,另一个中年道姑竟是从不出山的师父,两人不知为什么打了起来。江离叫道:“娘,师父,你们别打了。”冲上前去插进二人之间,右手抓住母亲的手,左手探出,柳若依的拂尘丝尽数缠在了他臂上。他左臂一沉,不让师父拉回。
雪凌波又惊又喜,叫道:“离儿。”柳若依脸色一沉,用力一抖拂尘,江离不敢真跟师父相抗,抬臂放开,柳若依反手向他肩上抽下。江离双肩一沉,躲过拂尘一击,就势屈膝拜倒道:“师父,弟子磕头。”雪凌波怒道:“柳若依,你偷了我孩儿去,害得我一家分离,这也罢了,这孩子你折磨了他十几年,你今日再敢动他一根寒毛,姓雪的绝不与你干休。”
柳若依秀眉一扬,道:“好哇,你母子俩一齐上吧。”江离忙伸臂拦住,道:“娘,求求你别再动手。”回头向柳若依道:“师父待弟子恩重,您老人家要怎么着,弟子绝不敢还手。”柳若依冷笑道:“说得好听,我待你怎么样,自己不知道么?用得着你巧言伪饰?”江离知道师父的脾气,自己说什么也得挨骂,只有低头听着。
雪凌波道:“柳若依,我儿子对你可是仁至义尽,你别不识好歹。”伸手一拉儿子,道:“离儿起来。”江离起身扶住母亲,问道:“娘,你一向好么,怎么到了江南?”雪凌波尚未说话,柳若依冷冷“哼”了一声,道:“你找到爹娘,自然不用再认师父。”江离自幼随师父长大,深知她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只好仍复跪下,道:“师父,你叫弟子怎么样呢?”
柳若依道:“我能叫你怎么样?你嘴里叫着师父,心里却巴不得师父早日死了,再没人拘管着你。”江离道:“天地良心——我若有过这种念头,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柳若依见他急得赌咒发誓,倒也知道徒弟并不是口是心非的人,禁不住眼圈一红,道:“你若是有良心的,怎么下了山就远走高飞,两年了连个音信也不通一声?”
原来江离在浙东抗击清军,力毙巴图喇嘛之事传遍天下,是以司马江桦、司马若沉夫妇、柳若依不约而同地来浙东找他,碰巧在此遇上。江离方知师父是为了找自己才下山来,心里一热,道:“师父,弟子下山后多历变故,给人关了几个月,又跌入深谷中困了半年才出来,流亡江湖,九死一生,所以没来得及去看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