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陆泓的功劳。”起风了,我起身替他关了窗,“陆泓的确有为仁君的资质。能人为己所用,他做的很好,或者说,大蒙的人一直做的很好。”
“我倒是不懂了。”
“我起初也不懂。不过后来,听说了定国公的谣言,自然而然也就信了。”
“定国公?”
“就是杨维的生父,那个十多年前死在大蒙名留青史的定国公。现在应该就在大蒙的帐营里,我在陆泓身边时见过他,当时只觉得他身份可疑罢了。前日里陆泓信中才道出原委,当年定国公和家父淮南王一同出征,同样握有重兵将权,皇上想先借与大蒙一役灭掉定国公的势力,定国公心知肚明,他倒宁愿死在沙场还能美名传后。只是大蒙奇将忽都台大爱这等人才,俘获定国公并没有杀他,反而留他在大蒙安居。家父深谙内幕,战役过后带回来定国公的衣冢,只是个幌子,却因此保了定国公十年的安稳。我相信,杨维被俘后,陆泓一定给了他们父子相认的机会,揭穿了十年前那次戏剧的牺牲。”
“想不到,淮南王当初力所能及的扶持,竟换来了今日大片的河山在望。”秋明笑了,“淮南王也算给后代留了阴德。”
“你真的觉得他死了吗?”我猛然回身,看着秋明,“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定国公的事情后,我常常会去想他,却又不敢想。我竟在恐慌……”
秋明愕住,唇畔停在杯口,“什么意思?”
“他的确没有勾结辽人,这一点是被皇帝和庞戬陷害。”我深深吸了口气,“只是,我在恐慌……他有那狼子野心和笼络外攘之意。只是……不是狐狸般的辽人,却是大蒙的恶狼。”
秋明愣了半晌,摇起了茶杯,轻不可闻的笑了,带着几丝冷意,唇边几个字却是狠狠砸在我心上。
“为人棋子,做他人嫁衣!”
又是棋子!喉咙想被人扼住了,猛然抬头看了秋明,只是眼前浮现的却是当日容芰荷一床凌乱的棋子。想不到她竟如此明悟!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狠狠咬住了牙,“就算为人棋子,也要做下去。有些帐,要一笔一笔的算,不能贪多,又不能嫌少。”
屋中不再有言语,我和秋明都屏住了呼吸,轻轻推开窗,看着护城池上江火,看着两岸重兵以对,蓄势待发。我在等,也许不到一个时辰,杨维就能破江而入,与我在这翠江楼畅饮。
远超出我的想象,竟然不费一兵一卒,杨维大军举兵渡江,姚大都督的两方护城军竟毫无反应的归城。我回身看着处之泰然的秋明,忍不住笑了,“想不到,你银子都使到了敌方的军中。”
秋明举杯以示小小的庆祝,“不敢当,只是听说这两军的总领曾在杨维的麾下效力,我只是替杨维传了三两封信,顺便小小犒劳了两位总领的家眷以示安慰。”
杨维一身戎装坐在我面前,手边的茶已凉。
我揉着有些酸痛的肩膀,看着他微微笑着,“将军果然勇猛!”
“若非夫人暗中搭救,杨某早已命丧黄泉。”杨维掀开袍子,直愣愣的跪在我眼前。
我的确属意陆泓就算他不肯投诚,也不要杀他。这么做当然只是为了我自己。
“我可担不起。”我伸手去扶他,“这一切也要归于将军是聪明人。”
“二皇子的大军,明日一早便可抵至城下,与我一同攻入京都。”
我点点头,果然一切尽按计划行事。
“明日,我自会为他开城门。”
我自然不必告诉他,就在三天前,秋明已经串通了守城都督,只等杨维大军一到,便会用他的人马换掉了从前那批守城侍卫,以确保驻守城门都是自己人。我现在只需要给他一个安心罢了。
这一夜,必定又是不眠。静静倚在窗边,这皇城竟安静的诡秘了,杨维的轻举渡江反而在这静谧中觉察到一丝丝的躁动。我不怀疑秋明买人心笼络朝中大员以及布局上下的能力,只是因这太过顺利而踯躅。出城前,听说姚大都督的护城主力军团并不在京中,只说是迁往南边营急训。秋明和我还在因此感叹天时地力人和,此刻却隐隐约约感到西边诡异的气息,夹杂着血腥和杀戮……
陆泓,他真能按计划明日清早压境会师吗?
五更三刻,西边果然传来了厮杀声,马鸣炮响,烽火映得夜空亮如白昼,皇帝果然早已重兵部署于西面等候陆泓大军,而杨维一众自然能够相安无事过江。以一江阻挡了杨维回援的势力,却在江对岸守株待兔。欲擒故纵,誓灭敌军于城外,城内百姓却安然无患,甚至觉察不到城外的厮杀成片,尸横遍野。皇帝果然还是心系于稳定朝局,安抚民心。难道,他同陆离一样,是心系天下安生?!
如此城府,如此部署,如此用心,的确让我佩服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