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陆修,我不由得怔了怔,陆祯忙推开书,“母后,儿子说错话了。”
“你说错什么了?”我勉强笑了笑,回
,整理着他狼藉的桌面,“瑶那边,你多关照些,Ti和,你可别当是能欺负的。”
陆祯不由得笑了笑,“那是母后钦点的媳妇,我怎敢怠慢。”
“你记着就好。她可是我疼到心眼里的。”我说着看了看他的反应,见他依旧淡笑着,不免放下心来。
陆祯看着我,想了想,终是说,“母后,您和八叔……”
“你母妃的病怎么样了?”我适时打断了他的话。
“断断续续,吃了前不久您送去的药膳有点起色。这几日子正跟我说天暖和了她打算去庵里静休,让我来求母后的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你母妃那么有主见的人,我还能拦着不让?!”我笑了笑,“跟她说我准了,要是伙食还不错,我也收拾收拾一并住庵里讨安静去。”
说着径自起了身,抬步走了出去。
自那以后,我一月两三次去一回京郊的庵内颂经,时常跟凌坐坐,听她谈谈琴,下下棋,再来就是一张一张看着景涵抄摹的经书,边看边指指点点。在庵中,我又见到了她,她在清扫着后院的落叶,看着我的瞬间,她竟像不认识我一般,只道了一声,“劳烦让让。”
“我把清扬送到了四爷府上,他的字写得很好。”
她依然不动声色,三两下,落叶却越扫越多。
“除夕的时候,他抄了金刚经送我。他喜欢青衫布衣,这一点像陆离。喜欢檀香,却是跟四爷一样。”
“够了,我说够了。”姚舒幻猛然扔掉手中的扫把,一把推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通通告诉你!你想知道陆离从没有碰过我,想知道我**后宫,还是想知道陆离为了护你逼宫竟在战前杀将除去我父亲?!是,你忍不了他纵容我,我告诉你,我也忍不了他对你的情义!”
“果真……”我伸手扶上石柱,“城郊一战,果然……”
“他因为父亲,所以容我至今。你的心结终于解了吗?”仪贵妃幽幽看向陆离,眼神里满是痛意,“难道非要揭开我的伤疤才能证明他对你的用情吗?!容昭质!”
我竟然生出了绵延无尽的悲哀。事实上,我在怜悯她,她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尊严,这又有什么错。这是后宫所有女人的悲哀,一心一意想要守护自己仅有的幻想,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宁愿飞蛾扑火,宁愿玉石俱焚。
我缓缓走上去,想要扶住她,却又一次被她推开。
“容昭质……”她寂寂的看上我,“你应该恨我的,我利用他对我的纵容伤了你,甚至借他的名义喂你吃了那么多年不孕的汤药,我羞辱过你,因为是你让我所有的情感一文不值……因为你,我失去了最宝贵的……一个女人唯一的幻想,失去了爱他的资格!”
她缓缓看向我,“我知道你恨,可你明明白白告诉我,这深宫中有哪个女人不恨?!”姚舒幻鬓角微乱,失魂落魄的样子,竟让我有些不安。
那一刻,我感受到这女子所有的爱与恨,每一个字都在心头重重撞击着,忽然感觉到身为一国之君的他,负了太多太多。
姚舒幻眼眸里的泪水似乎流干了一样,空洞洞的,裸露出两颗黑瞳,是那样毫无生机的颜色,“我只想他多看我一眼,无论用什么手段……”
我茫然的看向她,她眼中的光芒刺痛了我。
她艰难的笑了笑,“他可以负我,但不要辜负……后宫所有同我一般寂苦的女人……女人的美好都是一瞬即逝的……他是天下人的……不仅仅是……”
她没有说下去,可是我知道,她要说,他不是我一个人的。
最后一滴清泪落下,她猛然撞向我手边的镶金玉龙石柱……
那抹鲜红在院落之间,绘出最妖艳的花朵,那个娇艳如玫瑰的女子就这样选择追随她的梦想……当年,我第一次见到那双毫无芥蒂闪着异色娇艳欲滴的双眸,她妩媚的冲我一笑,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孩子,寂寞的皇宫一点点改变着她的性情,磨灭了她所有瑰丽的幻想。她最终绝望……
我还未来得及喊出那声,“不要——”,那身影就已然倒下,倒在我的裙边,她寂寂的对我笑,又似乎狰狞的嘲笑。
恨的人,不只有我,深深后宫,全都是恨意。
清晨空寂的佛堂,屋角的火炭已经灭了,我自蒲团立身而起,轻轻推开木门,院落里有三三两两的小尼姑扫着落叶泥土,我微微倚在一旁,含笑而望。
流觞端了热水上来,看着我一叹,“就猜到又是一夜。”
“今儿倒是个好天。”我将冰凉的双手握了握。
流觞不以为然地摇头,“什么好天气,进了三月还冷成这样,主子您的寒症倒是越发厉害了,南宫盟主送来的药您也不吃。”
“是药三分毒。”我说着跟在她的身后一步步走着。
回到屋中,流觞突然笑着跑来,“主子,华夫人来了呢。”
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推开内屋的门,小语回身冲我一笑,“看你脚步匆匆的,我又不会跑掉。”
我也笑,“我想见你倒是真的。”
“你比上回更憔悴了,怎么没叫太医来看看。”小语见到我必会说这一句。
我拉上她的手,“每次都说同一句话,你倒可是能换一个说。”
“我听五爷说了,纳兰寰半年前就病亡了,那个人已经尽了责。如今只要你一个字,他就会从纳兰山庄回到你身边。朝中势利交纵错杂,景涵年幼,平日主事的你又病倒了……他回来是替你分忧啊。”
“我不要……二人的错缘早已澄清,又何苦执意纠缠,这么多年了,都是我一个人撑过来,又有何难?!再者我心里已没有那个人了。”我执意道,丝毫不顾小语句句苦劝。
“这么多年,你还是这般执拗。”小语摇了头,不再劝言,只眼中的苦意一目了然。
“我寂寞贯了,也执拗贯了,到死改不了。”深吸了口气,再言,“到死,也不会再求他回家!亦不会再见。”<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