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小姐完成剃发后,便被抱进后堂,一众女宾客也跟了进去。后堂早已准备好香炉、澡盆、热水,水里添入了洗净小蒜头三枚、铜币十二枚。希望两个孩子能够头脑聪明会算(蒜)计,一生有钱,充满财气。
杨馨然自从有了上次的洗三经验后,对这种场面已经有些麻木了。任嬷嬷丫鬟们摆弄着,不哭不闹,还适时地笑一下博取众亲眷们的欢心,为母亲面子上添些光彩。她那个姐姐则一副不喜欢洗澡的样子,从头到尾阴着脸,一直到穿上衣服了,脸色才好看那么一些。
柳夫人取了两件一模一样的长命锁,一一挂在姐妹俩的脖颈上。一条绞丝的银质链子上套着枚白玉锁头,细腻的羊脂玉上正面都镌刻着“长命百岁”,反面则姐姐是“冰清玉洁”,妹妹是“玉洁冰清”,正好凑成一对儿。
柳夫人笑着跟众亲眷说:“大女儿单取一个‘冰’字,小女儿单取一个‘玉’。这对儿长命锁都是请同安庙的大师开过光的,保佑两个女儿今后事事顺遂,福寿安康。”
“柳如冰、柳如玉,嗯,这名字倒是极贴切。看两人粉嘟嘟的模样,还不就像是冰、玉雕琢的一般。”
“说得极是,妹妹当真生得好福气。”
杨馨然一听,心道:这个名字当真有些俗气,细细品品却也有《咏柳》中“碧玉妆成一树高”的意境,罢了,既然托生于这具身体,那就应当尽量接受她的一切,不过是名字而已,也用不着过多计较。
听得众人夸赞,柳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姐姐们只会笑话我,女儿生得再漂亮,终究还是要嫁出去的,家里总是要有个能当家、主事的男孩子才好,这我就比不过诸位姐姐了。”
“瞧你这说的,这不是寒碜我们吗,论生儿子我们可没一个比的过妹妹的,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虽然开始接管家里的事了,但也不过是因为早生了几年,到了年纪罢了,又不会读书,就只能靠着祖上传下来的那几亩薄田熬粥度日。哪里及得上你那几个聪颖的小子呢。”
“哎,话说到这里,我可要数落妹妹你几句了。生了那么好的儿子,却只知道藏着掖着,我们都来了半天了,还没见着呢。前些日子,我腆着脸皮让人来问问如岚的生辰,看我那福薄的女儿能不能高攀上你们柳家,结果你倒好,一句‘年纪太小’就打发了。这姐妹也没这么做的不是?”
“说的正是。”
众人小声地附和了几声,一时场面变得冷清起来。
方嬷嬷见气氛不对,忙笑着解围:“我家少爷今日的早课还没完,一会儿便会来见过各位姨姨婶婶。”
柳夫人赞许地点点头:“好了,好了。以前我对诸位姐姐若有得罪的地方,我先给大家赔个不是。今日是我两个女儿满月的日子,就别跟我计较了。”
“妹妹说的是。听说今儿有玉玲珑过来唱堂会,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还是一边吃酒看戏、一边唠唠家常是个正经。哪来那么多的仇啊怨的,听着就教人生分了。”
“玉玲珑?就是那个‘碧流社’唱小旦的吧?”
“啧啧啧,一听就知道你太久没出门了。自从刘碧云离开后,‘碧流社’就不时兴了;近日势头正盛的戏班子是‘四喜社’,全是清一色正当妙龄的坤伶,其中又以有‘艳冠坤伶’之誉的玉玲珑为最,她可是专唱武生的。”
先前说错话的女宾脸窘得通红,众人调笑几句,便争相要看看这玉玲珑究竟如何“艳冠坤伶”。
酒棚和戏台都是两天前就开始搭的,就搭在正堂屋的前面,已经在前一夜备好。“四喜社”一行人才刚抵达,风尘仆仆的,便以堂屋侧的耳房为后台,匆匆忙忙地为演出做最后的准备。几个女宾凑得近,便想进后台见识见识,却被戏班里两个小丫头堵在门口,说是戏班的规矩,“这后台只有戏班的人员才能进出,任何人都不得例外”。几人碰了一鼻子灰,脸上不免有些忿忿之色。只听屋里隐隐传出这样的声音:
“玉姐,您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会得罪人的。”
“那又如何?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的地方,规矩自然是我们定的。若是尊重我们的人,自然会遵循我们的规矩;不尊重我们的人,自然也没有必要和他们周旋。对了,千鸟回来没有?”
“还没有。”
“让人在门口接应着,别出什么岔子才好。”<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