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徐公子虽然年纪不大,学识却颇为渊博,经史子集、天文地理、巫医卜筮都有涉猎,也算是一位少年英俊了,假以时日,必成栋梁之才。
关宇有心结交,那徐复也积极回应,就这么一路畅谈,双方的关系也随之熟络起来。
出并州,经野王、河内到孟津,过了大河再溯洛水而上,百里之后,京师洛阳已经遥遥在望了。
自从进入河内开始,关宇便有了一种跟在上党时完全不同的感觉,那便是城池富丽、人口众多,可容八马并驰的驰道上辐辏往来、商旅不息,沿途所过的城镇,无论是从规模还是形式上,都远远超过并州。进入京师所在的河南郡后,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徐复已经来过洛阳多次,便给关宇当起了免费的导游,对着沿途经过的一些名胜指点谈笑,也让关宇领略了一番这个时代的京都风范。
且行且看之间,二人终于入了洛阳,城内的繁华自不需提,汉代风气开化,对女子也并无过多的约束,因此关宇一路牵马而行,入目的妇女个个都打扮入时、风姿摇曳。
就听得徐复扭头对自己笑道:“韩兄,京华风物,可算是不同凡响吧?”
关宇微微点头,笑了笑道:“若论繁华,京师自然是天下冠绝,只是以韩某看来,这满街的富丽堂皇,怕都是建在沙堆之上呢。”
徐复点头称是:“你我一路走来,见多了富者田连阡陌,而贫者无片瓦遮身,不是沦为豪门奴客,便是落为脱籍流民。无恒产者无恒心,长此以往,只怕这满天下的流民,终要成朝廷的大患呢。”
这可算是这些天来二人首次如此明显的谈论国事,不过关宇也只是临时有感而发,并不想同他就这个比较敏感的话题继续谈论下去,何况他们身处京师,还是小心为妙。
便就此岔开了话题,指点着街边的一处豪华酒楼评论起来,徐复看他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犹豫片刻还是忍住了。
樊郎中在洛阳的名气很大,这从他医馆的规模和门前的车马便可看出来,关宇见到这位华佗的首传弟子之时,他正在给一个病人上伤药。
那病人是个胖子,年纪不大,衣饰也极为华丽,上药的时候鬼哭狼嚎,关宇见这厮一副怕苦怕疼的模样,周围还有几个家仆随侍,便知道肯定是个富家公子。
樊郎中快四十的年纪,面色白净,身体也已经有些发福,见到徐复时先是一愣,紧接着喊了声“小师弟”便将手中的活计交给一旁的医僮,顾不上净手便迎了上来,看样子对后者颇为喜爱。
寒暄之后,三人去了内室说话,徐复随口问了一下方才那胖子的情况,就听樊郎中苦笑着答道:“还不是那位新官上任的曹大人,三把火下来,这洛阳城里已经有不少人鬼哭狼嚎的到我这看伤来了。”
徐复闻言起兴,追问了一句,就听樊郎中道:“那曹大人才做了北部尉没多久,便设下五色彩棒,又在这城内广贴告示,重申宵禁令,说是但凡拿住都要严惩不贷。”
他这番话说完,徐复只是面露专注之色,一旁的关宇却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他说的这些不正是曹阿瞒同志的光辉事迹么?
又听樊郎中说道:“这京城里的纨绔子弟多如牛毛,个个胆大妄为,哪里会在意他这个微末小官的命令?结果就有那不长眼的被拿下一顿痛揍。”
徐复听完拍掌叫好,关宇也道:“请问樊郎中,这位曹大人可是单名一个‘操’字?”
对方有些惊奇的看了过来:“咦?韩武师怎么知道这个?”
关宇编了话搪塞了过去,心中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借这个机会跟曹操提前搭上关系?
站队是讲究先来后到的,要是能早早的就跟曹操接上头,自己的未来可算是大有保障了。
忽听耳边有人在喊自己,一回神才发现另外两个人都用古怪的眼光看着他,不由老脸一红,掩饰道:“哦,在下方才正想着,这位曹大人真是胆气过人,居然敢在这京师如此强硬,韩某实在是佩服的很呢。”
樊郎中摆摆手笑道:“看来韩武师也是只知其名不知其人。这位曹大人可是大有后台的人,不然就凭他得罪那些人,哪怕有十颗脑袋都不够掉的。”
原来曹操的祖父曹腾是个赫赫有名的大宦官,曾经因拥立桓帝有功而飞黄腾达,呼风唤雨三十余年,曹氏一族也因为他的缘故在朝中颇有势力。曹腾养子曹嵩恩萌为候,一路官至太尉,也算是位尊之人了。
曹操便是曹嵩的儿子,自小便在这洛阳长大,原本也是个出了名的纨绔,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喊上一帮人去违法乱纪。只是一年前被举为孝廉,又被派了去做这专责洛阳治安的北部尉,才突然收敛性子,反而维护起朝廷的法纪来。
关宇这才明白,原来还是那句流传千年的老话:朝中有人好做官。
想到这里也笑了起来,又想起自己还有正事,便起身向樊郎中施了一礼,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樊郎中也颇有仁者之心,再加上人是小师弟带来的,自然是满口答应,只说将手头的事务料理完毕便可动身,关宇听了赶紧致谢。
这之后两人便在这医馆里暂住了下来,徐复自去拜见京师的名儒,关宇则呆在馆内,倒也没再兴起去见曹操的念头。
第二日掌灯时分,忽见樊郎中急匆匆走进他的居室,拱了拱手便道:“韩武师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关宇见他神色中有些古怪,赶紧问道:“自然可以。请说。”
就见对方似乎松了口气,道:“那真是多谢了。樊某知道韩武师身手不凡,因此想请你护送一位病人回府。”<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