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刘豹能做的就是一手按住伤口上方的血管方位,减慢血流速度,咬住布条的一头,用另一只手飞快的缠紧她的手臂。血还在渗,但这也没办法,只能快点回去找军医治疗了。
抱起蔡琰,看着竖在墓碑边上的那把琴,轻叹了一口气,用脚一捞,伸头把琴又再背回自己背上,跳上马冲回营地。
素儿知道蔡琰来了,倒是又哭又笑起来,哭的是蔡琰与仲道之苦;笑的是,她将能再见小姐,忙不迭的指挥着他,收拾起帐蓬来。
阿蒙不敢告诉素儿,这次卫夫人显得很不对劲。轻轻的摸摸怀中的那把匕首,匕首上是有各自的姓氏的,这是他手下曾经最好的一位,此时应该已经不在了;少主让自己去蔡家训练家将,并不仅仅是让他们能打能防,更重要的是,他们要忠诚,以保护家主为已任,此次,他真的做到了。想想刚刚那匹死马,这一路必然艰险重重,没有家将的护持,她一个人怎么支持到现在……
当刘豹抱着蔡琰归来时,天已经擦黑了。军医看着伤口啧啧赞叹,“这丫头不错,谁不知道钝刀子割肉疼啊,愣能让她戳出一个洞来,了不起!看这伤口丑的,看看能不能想点法子绣出朵花来……”
直接无视边上的素儿死瞪着他的愤怒眼神,还有刘豹嘴角那无可奈何的抽抽。
军医是汉人,当年机缘巧合之下被老单于救了性命,姓甚名谁人家不说,让老单于叫他军医即可。老单于喜欢他滑稽的性子,想到自己也需要一位大夫,也就由了他。这些年,他也就赖在老单于身边混日子了。
军医在大家眼中却是另外一个样子,犯到他手上的,一般都没什么好结果,但人牛啊,想治好伤,行,先让人做点什么艺术加工,越是不肯的,弄出来的就越妖艳,没多久,下面的人也就老实的听他的毒舌调侃,顺便无比诚恳的接受他的免费纹身。几年下来,连阿蒙的屁股上都有了一朵非常美丽的狗尾巴草。
于是除了老单于之外,军营之中军医说的话比刘豹还管用,让干啥干啥,不带回嘴的。现在能管住他的老单于也死了,刘豹便问他,是想留在中原还是跟着他回匈奴。他瞪大眼睛,很讶然的说道,“老爷子没跟你说,你要养我一辈子的吗?”
刘豹那会能说什么,他当然希望军医能跟他回去,医术高明的大夫很多,可是像他这样虽然有些不靠谱,但绝对不会背叛的真不多。只是被他这么一说,心里竟然有些怪怪的。就好像这位成了老爷子留给自己的遗产之一,而且只能供着了。
现在刘豹倒庆幸军医留下了,看看他还能调侃,还能想着怎么弄花上去,就表示,在他看来,这点伤不重。
慢慢坐下,审视着让素儿从蔡琰身上解下来的那个包裹。贴身系着,却全是女孩家用的零碎东西,拿起一把小梳子,手柄上刻着细致的花纹,再细看,花纹的中间清晰的突出了一个‘琰‘字,拿起其它的,会发现,这其实是一套的,全部都有同样的纹饰,同样中间都会有个琰字。看看边上还处在昏迷之中的蔡琰,这女人的脑子里全是豆腐吗?连换洗的衣裳都不知道带一件的人,竟然会带着这些零碎的东西来殉情?
“别哭了,过来看看,这些东西你们小姐带着干啥?”刘豹吼了素儿一声,当然也接受了来自阿蒙不满的眼神。
“用啊!都是小姐自己画的样子,让董少爷出去打的,用了好些年了。”素儿自然不理解刘豹想问什么了,这些可是女子随身携带的必需品。
刘豹很想打人,阿蒙偷笑,但看到少主那样,马上清清嗓子,柔声对素儿说道:“少主是问你,夫人没带行李,只带了一把琴和这些东西在身上,有点怪而已。”
“哦,是啊,小姐怎么啦?小姐说过,如果真有事时,让我记得,把没用的东西都扔了,只留下琴和书!她怎么会带这个?”素儿现在也奇怪了。
刘豹倒相信素儿刚刚说的那句,这才是蔡琰会做的选择,只带琴和书,那么,她只是临时起意出来的?穿着下人的衣裳,女扮男装一人单骑……不,她不会骑马,她是典型的大小姐,出门是坐车的。那么是那把带匕首的主子带着她出来的,私奔?情郎为了救她,让她一个人先跑?其它的行李在情郎的身上?
“认出那匕首是谁的吗?”
“是,蔡家的家奴蔡启的。也是家将的头目。”阿蒙觉得少主这话透着阴冷,吓了一跳,虽然不知道为何此时他会生气,但还是老实的答道。
“是个什么样的人?”刘豹眯起了眼,家奴,从小一起长大,倒真是便利,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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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大哥是好人啊!他对媳妇老好了,我还看见他帮着他媳妇干活呢!对了,还有他家的小虎子也是,长得又漂亮又可爱,说起话来还直漏风,快五岁了。小姐平日不怎么亲近孩子的,有时在园子时见着了,也从不斥责,还会让我给糖他呢。”素儿马上接口,笑咪咪的说道。
阿蒙有点难过,蔡启是有妻有子的,不轮值时,他们也会一起喝点酒,他的妻子是个很漂亮贤惠的女子,而现在都没有了。看来素儿和蔡启的关系也不错,现在他就更不敢告诉素儿蔡启此时已是凶多吉少,她知道了只怕又得哭几天了。
刘豹再次低头,看来也不是私奔了,他竟然不知不觉心情好了一点,但想到素儿说是殉情,他还是不太满意,蔡琰可是最惜命不过的了,有什么值得她千里飞奔而来殉情?要殉情,三年半前她干嘛去了?
细细回想她刚刚的表现,茫然而哀伤,比上次长安被屠更伤感……内疚!是啊,她内疚了。上次她觉得自己为了一人之命,而取千万之命时,就是这种表情。但那时她虽然内疚,但还能克制自己。经过自己的解释之后,她方才释然。这次是不是她觉得自己又做了什么伤害无辜之人的事,于是觉得没脸活着了,于是跑来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