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糟糕的情况注定有一个已经发生了的话,淮祯宁愿是前者。
他不得不提防着最糟的情况,便解下随身的令牌,交到吴莽手中:“传朕口谕,毗邻京都城的各州郡立刻将驻州军队调回国都,直接受朕调遣。”
毗邻国都的州郡有六个,每个州郡至少有五万常驻陆军,若能同时调来,淮祯手上就能有三十万兵力。
吴莽心知事态紧急,接过令牌立刻带了一小队人马去各州调兵。
淮祯手上能直接调遣的军队除去吴莽带走的五百人,只剩下四千五了,而他留在京都的是二十万有丰富前线经验的陆军。
如果真跟京中不明势力对着来,实在有些螳臂当车了。
但他从不畏战!
他高举手中的君王佩剑,振声下令:“呈纵横式包围京都城楼!”
众将士领命,疾步行进,有序分散,以最佳的防御纵队包围了城楼。
城楼上的护卫军统领见领军的是淮祯,一时激动不已:“君上!!”
淮祯看他如此热情,丝毫不像是正在被谋反的状态,一时竟怀疑是情报出错了。
“快开城门!让朕进京!”
护卫军统领憨厚的笑容顿时僵了僵,“末将也想恭迎君上回京!但是君后不让!”
“这真是君后的意思!?朕不信!朕是他的夫君!!”
“末将也不敢相信!但这确实是君后殿下的命令,君后手握兵符,末将实在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淮祯手上还有一枚兵符,但这枚兵符没有楚韶的虎符威力大。
楚韶那枚是君王虎符,能调天下所有中溱军队,让他们供他差遣。
而淮祯手上这枚,最多是亲王规格,只能调遣各州驻军,却对京中和边境军队没有效力。
吴莽去各州调兵还需时间,淮祯当下真是无兵可用,军队纪律严明,也不能让他刷脸。
眼下没有虎符,当真是寸步难行。
“朕问你!京中到底是何情形?!君后可还好!?”
“君后好得很啊!!”护卫统领憨厚地回答,“京中现在是君后说了算!”?
淮祯被他噎了一下,“...可朕才是皇帝!!”
“可君后有玉玺啊!!”
“......”淮祯一口老血都快堵到喉咙口了,“让君后来见朕!”
又想起夜里风大,“让他穿得严实点再来城楼!”
话音刚落,护卫军统领忽然朝左边方向点头行礼,淮祯凝眸望去,只见他日思夜想的楚轻煦果然裹得严严实实地来了城楼。
月色下,这张脸还是好看得紧。
看到他安然无恙,淮祯心中大石落定。
“韶儿!别闹了!快开城门,让朕进去!”
楚韶俯视着城楼外的淮九顾,看他风尘仆仆,想来是赶了一天的路,连战甲都没来得及换上。
“淮祯,我没有在跟你闹。”楚轻煦的声音很轻,随着风灌入淮祯耳中,“我杀了你的妃嫔,杀了你的重臣。”
亲口从楚韶口中印证了京中的变故,淮祯震惊之余下意识为楚韶着想,“这些人迟早要死,但你不必亲自动手!”
没有证据就这样清洗了名声鼎沸的文氏一族,这原是淮祯想过的对策。
但任何一个理智尚存的人都知道这是在授天下人以把柄,且不说史书将如何口诛笔伐,就是眼下,等这群百姓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楚韶将成中溱的千古罪人!
淮九顾脑中划过许多想法,短短一瞬,他已下定决心和楚轻煦共同面对这场即将到来的风雨:“你开城门!有什么事朕替你挡着!韶儿!你听到了吗?!”
楚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城楼下的淮九顾,这人是疯了,一个君王,若不得民心,下场只会惨绝。
“难道你没收到线报吗?”他问淮祯,“线报里说过我想做什么。”
“朕不相信你会篡位......!”
话才说到一半,淮祯只觉肩上一痛,身形一个不稳跌下马背。
“君上!!”
他身边的将士立刻跳下马去扶,城外包围的军队立刻将刀尖对准京都城门,是随时开战的信号。
淮祯把手从左肩移开,摊开手心,满手是血。
他低头看了看这把射中他的短箭,箭尾雕着熟悉的一团“凤凰”,他极为受伤地抬头,城楼上,楚韶手中还握着那把袖箭,黑漆漆的箭口还对着他。
这是楚轻煦第二次,用这把梅花袖箭伤他,第一次是为了岱钦,第二次是为了夺他的天下。
城楼上的护卫军都吃惊于君后这一箭,一时不知该站哪边。
楚韶抬起淮祯亲手献给他的虎符,早就埋伏在郊外的两万士兵得到指令,立刻从暗处现身,直接反包围了淮祯和他的四千将士。
“淮祯,你只有两条路可走。”楚轻煦悲悯地看着狼狈的中溱君王,“要么受降,要么开战。”
几乎是同时,暴雨倾盆而下。
淮祯逆着风雨,仰视着拿虎符呼风唤雨的楚韶,终于在滚滚雷声中清醒过来。
原来那晚的温存与柔情,不过是场骗局而已——楚韶用所谓的真情与脆弱,骗走了他的虎符与玉玺,他如今坐享其成。
淮祯握紧短箭末端,猛地拔出,血如柱般呲出来,剧痛之中,他弓起了腰背,却不忘用手按住怀里那一截凤凰木,生怕这续命的神药,沾染半点污泥。
四千对两万,且不说实力悬殊,就算真能势均力敌,淮祯根本无法看着自己一手调教的将士们在国都门口相互残杀。
他半身染血,认命般凝视着城楼上他一手成就的君后:“楚轻煦,这辈子朕都赢不了你......”
楚韶面上无波无澜,握着袖箭的手却隐在袖下抖个不停,他下令道:
“把淮九顾,押进......”
天牢二字在嘴边转了转又咽回去——天牢又湿又冷,还有老鼠,太苦了。
楚韶终究是说:“把他押进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