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是个不大的小县城,至少在田乃禾的心中是这样认为的。
据说,在楚汉相争的时候,新野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因为从地理位置上看,它北依宛城,南连襄阳,西通长安,东达荥阳,完全是一个交通枢纽的所在。谁占据了这里,进可以纵横南北,征伐东西;退可以依仗它比邻崇山峻岭的优势,迅速地将自己隐藏起来。所以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但是,将近两百年的和平早已将它昔日的光彩湮灭。留下的只是一座屋不过百间,人不过三千,壕沟不过九尺,城墙不过两丈的小城。
如今的新野城内自是一片欢腾景象,因为阴氏家族的族长阴平正在自家的正厅举办宴会,庆祝自己的侄女平安归来,当然也为了答谢田乃禾。
来参加宴会的不乏当地的官宦、名流,可见阴氏一族在此地的影响力非同寻常。
大厅正中首位上坐着主人阴平,此人五十岁上下,长眉、凤目,身材消瘦,非常健谈。此时,阴平正举着一只状若小船的酒觞,对众人说道:“老夫今日要向诸位引荐一位大英雄,这位……”说话间,用手一指身边的田乃禾,无比敬重地介绍道,“便是力敌强贼,将家侄女丽华平安救回的田乃禾田壮士!”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鼓掌称赞,田乃禾没有办法,忙不迭站起身来抱拳为礼,以示谦逊。
再次落座,与田乃禾相对而坐的新野县令吴旭亦陪笑说道:“阴老所言不差,以一人之力打败十余个强贼,英雄之名当之无愧!当之无愧!”
田乃禾对这位县令大人的印象并不大好,因为一眼就可以看出,此人无非是个酒色之徒,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得不违心地含笑朝对方点了点头。
吴旭貌似无意地又向田乃禾问道:“田英雄可知晓阴老的家世么?”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令田乃禾为之一愣,不禁茫然答道:“不知道啊!”
哪成想,这个在田乃禾看来再正常不过的答复竟使得原本热闹的大厅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面带疑惑地看向了他,就连阴平也极不自然的干“咳”了两声。
“嘿嘿”冷笑几声,吴旭已语带双关地说道:“田英雄的家乡原来竟如此的‘偏僻闭塞’,阴老的家世显赫,即便是三岁小童都已熟知,阁下也未免太过‘孤陋寡闻’了吧!”此语一出,登即引来了一阵嘻笑嘲弄之声。
“既然田英雄毫不知情,不如就由本官代为讲解一番……”眼见田乃禾已被问得“哑口无言”,颇有得色的吴旭又煞有介事地继续说道,“阴氏一族乃是春秋时期齐国国相管仲的后裔。在七世孙管修由齐国迁往楚国做阴邑大夫之后,就逐渐就以‘阴’为姓了。如今的阴氏莫说在这新野,就算是在都城长安,其亲朋旧故也是比比皆是。田英雄今后有了这座靠山,他日飞黄腾达之时,可别忘了小官哦!”说罢,其妒忌艳羡之容竟是表露无遗。
阴平恰于此时大笑解围道:“吴大人就是爱说笑,老夫哪有如此手段。来来来!诸位继续饮酒,莫听吴大人乱言!”手内虽然拿起了酒觞,可眼神中却已对田乃禾的“轻慢”流露出了些许不满之意。
一片附和声中,宴会又得以重新进行,舞女在偏偏起舞,乐师在钟磬齐鸣,可田乃禾的心中却已是怒气难平。
自己的仗义相助,在“小人”吴旭的口中竟然变成了想“攀龙附凤”龌蹉行径,再继续坐下去也只能是羞辱自己。
就在田乃禾正想起身告辞之时,从他的身旁猛地伸过一只手来,且在其肩头拍了一掌,紧跟着一个年轻的声音轻轻说道:“兄台莫急,吴旭此刻不知有多羡慕你才是!你这一走,岂不正好中了他的奸计。有道是‘清者自清’,又何必在意于此!”
这几句话有如醍醐灌顶一般顿时“惊醒”了盛怒中的田乃禾,待等转过身来一看,却发现说话之人是一个叫邓禹的年轻人。
在宴会之初,阴平就将二人做过引荐。这位青衣少年那翩翩的风度和儒雅的气质曾一度令田乃禾大感自愧不如,而现在的这一番“说教”更显示出此人的见识也是非同一般。
田乃禾双手抱拳,正容说道:“多谢邓兄,‘清者自清’这四字说得好,小弟知道了!”
见田乃禾竟能做到从善如流,邓禹不由自主地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而似曾相识的容貌又令其狐疑问道:“不知为何,小弟看田兄非常的面熟!”
田乃禾心里明白,此时此地又怎么可能会有人认识自己,随即便微笑着说道:“可能是邓兄认错人了吧!”
由于实在是想不起田乃禾到底像谁,邓禹也只得一笑作罢。
宴会在阴府首席舞姬褚芳飞的曼妙舞姿中被推入了高潮,每个人都被这位绝色美女的舞技所折服。只见她长袖曼舞,飞带环绕,婀娜的身材配合着优美的旋律,就如同彩蝶般在人丛中窜梭。像县令吴旭之流早已是目光呆滞,神魂颠倒,看得合不拢嘴了。就连田乃禾这样有着两千多年“见识”的人都不由得大呼过瘾,开始浮想联翩起来。
伴随着一曲终了,褚芳飞的身形偏偏停在了田乃禾面前,娇声问道:“田公子,芳菲的舞还看得过眼么?”
闻听此言,立时便引来了一群人对褚芳飞“厚此薄彼”的讨伐之声。
田乃禾倒是并没有理会其他人的不满,随口说道:“姑娘的舞技确实是一流。以姑娘的身体条件要是能够去学芭蕾舞,那一定会……”
话才出口,田乃禾马上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此时漫说中国,恐怕就连芭蕾舞的发源地欧洲也还没有这么个舞蹈呢!
不出所料,这句话果然引起了“巨大”反响。但首先向田乃禾“发难”的,却仍旧还是那个吴旭。
只见吴旭手持酒觞,摇晃着胖大的身体来到田乃禾近前,一脸奸笑地说道:“田英雄此言差矣,芳飞姑娘的舞技早已冠绝天下,何须再学什么不知名的芭……舞!”
“是‘芭蕾舞’!吴大人真是的……”褚芳飞先是撒娇着接下了吴旭的话头,随后又面带轻蔑地对田乃禾说道,“芳飞学舞多年,却从未听过‘芭蕾舞’之名,今日到要向田公子好好讨教讨教喽!!”
田乃禾偷眼看了一下阴平,见此老只是手捻须髯,微笑无语,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再看看身边面露关切之色的邓禹以及正瞪大了眼睛准备看热闹的众人,旋即朗声一笑,用极其平和的声音解释道:“首先,我并没有说芳飞姑娘的舞跳得不好,只是希望姑娘可以吸收诸家之长,方能更进一步。其次,‘芭蕾舞’是……是我家乡附近……其他民族的一种舞蹈,非常优美,它的特点是跳舞者在表演时以脚尖点地,故又被称作‘脚尖舞’……”
当然,“芭蕾舞”只有女演员才会有以脚尖点地的舞蹈动作,而男演员并没有。但在汉代根本也没有男舞者,所以田乃禾也懒得多解释了。
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过后,包括阴平、邓禹在内,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世间居然还有一种设计得如此巧妙的舞蹈。
而在这些人中,感触最为强烈的自然非褚芳飞莫属。因为只有她才是“职业”舞者,也只有她才能领会这其中蕴含的意义,毕竟艺术是相通的。尤其是当她多次尝试用脚尖站立起舞失败之后,田乃禾不得不继续讲解何谓“芭蕾舞鞋”及其构造,这位才貌俱佳的古代美人终于被彻底地“征服”了!
此时的褚芳飞面色红润,艳若桃花,双目中更是流露出无限的崇拜之情。
只见她,先是优雅地提起酒壶,然后又灵巧地转过了几案,将整个身体紧紧地依偎在了田乃禾的背上,一边优雅地斟酒,一边又充满诱惑地询问道:“田公子晚间可否来芳飞房中一见?芳飞还有很多的事情想请教公子呢!”
这种亲昵举动,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向田乃禾投来了羡慕的目光。尤其是吴旭,在他那满是肥肉的脸上还曾一度流露出了满是怨恨的表情。
这会儿的田乃禾同样也感觉兴奋异常,因为在二十一世纪,他也并不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好人”,换女朋友更是拿手好戏。用其自己的话解释就是,孔圣人还说‘食色性也’呢!更何况是我这个凡人。我好色,但我绝对是真心的。而在这个一切都必须重新开始的时代,孤身一人的田乃禾也太需要去放松一下,以期能找回本性中的自己……
阴平豪爽的笑声再次响起,此老面向田乃禾,目光炯炯地说道:“田英雄莫怪!芳飞就好像老夫女儿一样,完全被惯坏了!”
在所有人频频的“抗议”声中,褚芳飞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田乃禾的身体,与乐师们一起到后院去了。临走时,仍不忘饱含深情地瞄了田乃禾一眼。
为了缓解尴尬,田乃禾赶忙转变话题,道:“阴老还是叫我‘乃禾’吧。‘英雄’二字实在是有些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