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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玛士有点忘了自己到底身在何方。日日夜夜,他所面对的既非真实、也非梦境,太阳与月亮失去了意义,留在耳边的只是一场又一场重复的事件。重复的胡言乱语、重复的吼叫与沉默,然后--治疗--行医者试图将病患的心灵带回现实,只有这种时候汤玛士才会感觉到自己正在疯人院,一处无法无天的人间炼狱。

其实只要不去思考,事情就不会太糟糕。汤玛士喜欢劳动,劳动的时候所有东西都变得模模糊糊,身边的景象化成了泥,这段期间他磨破的手脚沾着永远洗不干净的尘土,或疲惫、或痛苦,所有的感觉都让他幸福至极;汤玛士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意义了,有人要他工作、要他听令行事,汤玛士寻回到了遗失已久的方向感,此地有如家乡,无乡之人最后的庇护所。

只要放空心思,这里的一切都完美无缺。外面的世界充满灾难,树林与天空藏着不为人知的野兽,所以这里有道厚墙隔绝了内外,让威胁无从深入;开阔的荒原等着人来开垦,因此居民们总有事情能做,接着,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古老的秩序在此有了依托,无须质疑、无须戒嗔;扎实、潮湿、阴冷的建筑体提供了慰藉,那里黑影重重,到处都能见到消失已久了伙伴,留在里头不必为时间而苦,纵使嘈杂也只是片刻,等一声令下,所有的哀嚎与苦求都会成为幻影。

然而汤玛士讨厌治疗。有些人认为自己没病,所以极为排斥治疗;有些人不知道什么是病,对治疗的恐惧纯粹只是基于对未知的不安;而汤玛士知道自己病了,也渴望获得矫正,但着他的永远只是属不清的折磨,每当受到折磨,汤玛士就会不禁思考起了,到时候他就会发现自己身边到底都聚集了什么样的人--原来他们都是一群疯子,从居民到行医者,无人不疯。

有时他大喊:救救我,让我自由!

然而一说出口,其他人也会学着汤玛士一样大喊,不知目的为何,也许是好玩、也许是真的无法忍受了,他们跟着一起呼唤自由、彷徨与恐惧,不久缠绕的声音就将变得浑沌,而汤玛士注定消融其中。

有时他会哀求:不要拿走我的血......求求你......

行医者听了会摇头,他们的动作引起了巨响,声音不断地在汤玛士脑中徘徊,好像摇晃的水瓶一样翻起一波又一波的水花。

有时他会怒吼:我不是舒蓝.提尔!

然后听闻者皆会大笑,笑着他是个疯子。

--疯子、疯子、疯子!

你疯了!

-

"汤玛士,请不要责怪我。"杰克曼说。他拿起了针管。

汤玛士并不打算责怪他。

"相信我,我也是在拯救你。"杰克曼将一瓶瓶的血收进了小木箱里。

汤玛士在铁床上动弹不得,他想发问、但不知该问什么才好。

"事情越来越糟糕了,我需要更多的研究。再告诉我一次,雅南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切......都跟说好的不一样,汤玛士!"他的眼睛在影子中闪烁,他的胡子有如狮鬃,惊恐而饥饿的表情似路边的野狗。

躺在床上的男人动了动手指,口中喃喃着几个索然无味的字词。

他说月亮。

"是的,月亮,梦之主。"

他说眼睛。

"知识所在,若要接触月亮,就必须先拥有知识。"

他说海与湖。

"水,纯粹的接口,海与湖则是意识之集结、连接上位者的通道。"

他说蜘蛛。

"不要再绕圈子了,回到月亮、雅南之月!把秘密说出来,汤玛士!"

他说血。

杰克曼退了一步,藏在嘴唇后头的利牙刮伤了他的舌头。"无形者......我知道,血,我明白血就是一切,但那又怎样?......血?"

汤玛士强调:血,无所不在的血。

"月亮,你欺骗我!"突然间,杰克曼大喊,"你根本就没有赐予我真相!你的血只是为了让我在梦魇中打转!......呵呵呵......难道这就是雅南之血的意义吗?既不是启蒙、也不是进化,你只是想要找枚好用的小棋子!"

汤玛士微笑以对。

"你、你这个蠢才......你也只有现在能笑了,"他用手术刀切开了汤玛士的气管,"你就永远留在这边吧,舒蓝.提尔先生!"

一听见着个名字,汤玛士就急着想要否定,然而他无法开口,一丝丝破裂的呼息声在他的鼻腔、嘴巴、与破损的气管中游走;血液混着气泡从伤口中渗出,炙热、但令人发寒的液体慢慢地染片了汤玛士的背膀。他的意识逐渐消散,梦境席卷而来。

好不容易,他在昏厥前吐出了一段话:--我--......呼咳--咳--......不是--......嘶呼、喝--舒蓝.提尔!

这下换杰克曼笑了,他笑着汤玛士不过只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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