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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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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理斯站在會客室的大門外動也不動,一張天生虛無的表情照著走廊上各式裝飾鎧甲,那雙枯葉綠的眼睛以極維緩慢的速度眨著,看似窮極無聊。他從不知道英格城竟然有這麼一座附有獨立花園的貴族宮殿,自認走透大英格地區的克里斯覺得有些自尊受損,等抵達屯田城後他一定得跟克理頓抱怨才行。

在克理斯身旁有張專門為了像他這種身份不上不下、本份不清不楚的隨護而準備的軟墊椅,如果沒有要緊事,隨扈就應該坐鎮椅上,以免造成任何不雅觀的誤會,不過當前椅墊中的貴客是一頂克里斯不甚喜愛的小軟帽,某種程度而言,連帽子都比克里斯稱職,至少它肯乖乖留在宅邸主人贈與的指定席,更遑論黑衣女士的侍從總是在他面前庸庸碌碌,竭盡所能地為護著這棟大宅,看見周遭的一切如此恪守本分,克里斯該感到羞愧才對。對,他自認自己確實有些愧對這份工作,克理斯考慮晚些時間要把這份羞愧感去換一份小聖餐來吃,以免浪費了。

那位年輕人眼睛到處打量,活像個鄉巴佬。此時克里斯注意到此地僕役看起來都不像本地人、味道也怪理怪氣,可是說那些人不是來自塔拉尼斯,這又過於武斷了些,最終克理斯覺得這樣胡亂猜測太勞神,於是就將一切的模糊不清都推託是因為天氣太好的原故。誰能在這種好天氣保持清醒?今天是罕見的塔拉尼斯大晴天,不用說,此時肯定有那哪間聖堂的聖母像流血淚了。

所以我在這裡做什麼來著?克理斯對著帽子問,我在這是為了等誰去了?

很快地,他的問題立刻有了解答。

一陣聊天聲逐漸挨近門邊,過了半餉,一名身穿老舊風衣的男人打開了大門,他的面容肅穆而憔悴、腮上還留著未刮乾淨的細小鬍渣,那雙透藍的眼睛混濁,像塊未琢磨的天青石;那位衣著利落的男人應該還算年輕,但不知為了什麼事而被折磨成一副老態龍鍾的德性,他站的挺直、卻像棵空心橡木,那臉樣貌英氣而果敢、但幾搓白髮與深之又深黑眼圈卻把整身銳氣給鏽成了癈鐵。無論如何,克理斯感覺到自己就在等那位可憐人,於是連忙上前迎接對方,這時稱他為坎貝爾醫生,而話一出口,克理斯的記憶便隨著深埋心中的恐懼一同湧出了腦海。

他所知的坎貝爾醫生什麼時候成了這副得性?他這幾天有睡過半分鐘嗎?克理斯攙扶著連路都走不穩的愛德華.坎貝爾,彷彿牽著一隻枯枝造的假人,一方面他擔心自己的粗手粗腳會把對方的身體給扯散了,另一方面他則深感厭惡,厭惡他必需觸碰坎貝爾醫生染上詛咒的身子。

不是我的問題,克理斯低聲呢喃,我不喜歡這種感覺,那好可怕。

大宅正在腐朽,走在大窗前的人們一個個支離破碎,肢解的皮肉內臟成了時間存在的足跡;英格城的無名堡壘正在褪色,壁紙上生出了成了一塊塊發爛的木牆,黴菌與紅木有如綻開的血肉,空間朽的七零八落,一些陽光燦爛、一些陰雨綿綿。克理斯閉上眼,他好想和克理頓說出這一切,把那些夢幻與煉獄化為言語,因為他克理斯想獨自承擔眼見的恐懼,他不想被推到世界邊緣。

「夫人,這趟旅程真是詭異至極了,簡直就是一場惡夢!」醫生沒聽見克理斯的話,他只顧著跟宅邸的女主人聊天。

「但是,親愛的,你不是每天都在面對這種事情嗎?」女主人回答。克理頓理性上拒絕承認坎貝爾醫生身旁有任何人,縱使他聽得見那位女性在說話,心中卻認為那只是沒有意義的風鳴聲。

「我可不會做這種噁心的夢。」

「噢噢、小可愛,你怎麼可能完全知道自己在睡夢中看見了什麼?有些夢美麗、有些夢齷齪,有些夢來自心理、那是你無意識的迷宮,有些夢來自汪洋,上有來自宇宙的黑暗風雨、下有萬物心靈匯聚而成的暗流波濤。愛德華,當個聰明人,你要明白--你早該明白,無論何者,它們都是你我每天都會碰上的事。那些不是惡夢,它只是你從刻意忽略的、來自遠方的呼喚聲。」

坎貝爾醫生回以一笑,他接著回頭問克里斯:「小夥子,你認為呢?」

克里斯瞪大了眼,他眉頭緊收,眼神中盡是迷惘。「我認為什麼?」

「我們的夫人給了一段充滿詩意的勸戒。」

「我誰也沒見到!」

坎貝爾醫生的嘴抿成了一線,他不明白克里斯怎麼可以這麼失禮,畢竟她就站在那。坎貝爾醫生覺得所謂的塔拉尼斯式紳士風範原來只是條遮羞布,現在克里斯懶了、厭煩了,就一把將它給扔在地上,絲毫沒考慮到面對一位貴婦人應有的禮節。

克里斯,你怎麼能這樣?坎貝爾想著,她就在我身旁啊,難道就因為她在服喪,你就覺得對方汙穢了嗎?

這時克里斯注意到了坎貝爾毒辣的眼神,一時間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他不知道該看哪邊,飄忽的眼神既不敢盯著逐漸破敗的大屋看、也不敢面對坎貝爾醫生的責備、更別說是那位不存在的夫人了,最後他索性閉上眼睛,心中不停地默念著經文;正當坎貝爾醫生回過頭準備和黑衣女士道歉時,克里斯又忽然結結巴巴地央求著坎貝爾醫生不要再說那些假話了,不存在的東西就是不存在,他沒有義務去理解它們。

不要聽、不要看,克里斯細語,已經走太深了,我們要馬上回頭!

「別氣了,愛德華,這有什麼好氣的?」黑衣女士一邊說,一邊把一枚包了紅絨布的木盒交給了坎貝爾醫生,「你的小隨扈不過是嚇著了,他畢竟只是個沒睜開眼睛小孩,不像你,你是個變質的污血子民、是個面對勇於真相的大人,況且你還見識過蒼穹與汪洋,不是嗎?」

「我親愛的夫人,您太誇獎了,我不過只是偶然窺見了其中的九牛一毛......」坎貝爾醫生揉揉眼睛,他無時無刻都覺得累,可是睡眠太可怕了,他寧願就這樣醒到一命嗚呼,「......不好意思,請容我冒昧一問,夫人,請問這枚小盒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

黑衣女士將手按在坎貝爾醫生拿著的盒子掌上,她冷冰冰的體溫意外地讓坎貝爾醫生感到心安。「這裡頭裝是一個關鍵信物,等我走了你再打開來看看吧。好了,親愛的愛德華,我想我們已經有過深入認識了,現在我們各取所需,你想要幫助你的朋友、我們想要找到我們的原血,既然如此,就別耽擱了,把它帶去曼羅西吧,我會安排好一切的......對了,聽說你之後還要去屯田城,是吧?」

坎貝爾醫生點點頭。

黑衣女士接著說:「那是個有趣的城市,我曾聽過一則關於屯田成的小故事,大意上是說有隻牛角怪物在那殺死了盤據於塔拉尼斯的最後一條鷹龍。你知道鷹龍是什麼嗎?」

「很遺憾,我對塔拉尼斯的民間傳說不熟。」

「鷹龍是宇宙的塵埃,據說它們是伊碧塔斯的親族......」黑衣女士鮮紅的唇稍勾出了一道下弦月,她暮遲的臉龐風韻猶存,肌膚清透動人,「......唉呀,塔拉尼斯真是個鬼地方,到處都是妖魔鬼怪,真難想像老祖先們怎們會住在這?雖然說卡利姆也沒好到哪去就是了,呵呵呵......」

「伊碧塔斯又是哪位神祇或魔鬼?」

「祂?祂就是星星的女兒啊,愛德華先生!......算了,不知道也無所謂,反正祂們不過就是群外來的死物,現在你還是祈禱自己別在那地方碰見任何一位來自宇宙的訪客吧......不過嘛,你的朋友可就不一定了,畢竟他還挺受某些怪東西歡迎的呀--喔、噢!話說,哪天請你一定得介紹你的那位老兵給我認識好嗎?他叫做湯姆,是吧?多麼可愛的名字啊!」

「其實他叫湯瑪士才對,不過如果您見到他,請一定要叫他湯姆,我敢打賭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肯定會逗得您哈哈大笑的!」

「唉、坎貝爾醫生,你真是滿肚子壞水。」語畢,黑衣女士傾頭示意兩人可以離去了,坎貝爾醫生見了便回以一個扶手禮,並且微微頷首表示自己十分感謝夫人的協助。

坎貝爾醫生回過頭,他只見克里斯在廢墟中發抖。那棟大宅的壁紙剝落、木樑腐朽,破碎的窗子滲入了塔拉尼斯的陰雨,而克里斯就站在這之中發抖,呼吸中參著白煙與細微的哽咽聲。坎貝爾醫生還在氣頭上,他明白克里斯只是個粗人,他不可能期待諾克斯手下的人能有什麼上流禮數,但這實在太離譜了,而一想到著,坎貝爾醫生不禁舉起了手杖,如果能敲上幾下洩恨,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打破克里斯的頭--

--為什麼?坎貝爾醫生心頭一驚,他放下手杖,半開的嘴巴不知想吐出什麼話來。

「克里斯,我們該走了。」

「醫......醫生?」克里斯偷偷睜開眼睛,他看見坎貝爾醫生脆弱的背影朝著廢墟的另一頭過去。

「快跟上吧,我們不是得去和克里頓會合嗎?希望他能給點好消息。」

「我真的什麼都沒看到!」克里斯仍執著在剛才的夢魘。

「沒看到就算了,反正那東西也不值得你去看。」

坎貝爾醫生走著走著,步伐越拖越慢;他小心避開地上的雜物,一會兒後,他記起了自己手上還拿著一枚盒子。坎貝爾醫生停了下來,帶著皮手套的指頭輕輕地掀開盒蓋,此時他努力地想讓眼睛對焦,這樣才能看清楚盒中的絨布墊上到底放了什麼,可是看的越久、他就越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過幾秒後,坎貝爾醫生才終於想起了那枚盒子裡裝道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搖搖頭,僵硬地笑著自己的愚蠢。

他喃喃著:不就是一條臍帶嗎?

---

「這是什麼鬼玩意啊?」

湯瑪士的眼睛在地圖與前方的道路上來回確認,理論上他應該會經過一座空盪盪的十字路口才對,但眼前的大石橋可不這麼認為,現在它就落在原本該是紅馬丁街的路面上,而且連個小門都不留。湯瑪士抓抓肚子又搔搔頭,接著他重新讀了一遍自己所在的地方到底是不是番紅花路,也許他拼錯字了也說不定;湯瑪士核對街牌,他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站錯到十字勳路,但事實證明,湯瑪是沒找錯地方,這條路上甚至還有一間名叫"番紅路上番紅花"的店鋪。他揉揉眉頭,口中的抱怨一點都不少。

雅南黃昏曬不暖街頭,寒風颯颯,湯瑪士忍不住縮緊身著,嘴巴對著雙手哈氣。他選了個避風的店屋台階坐下,階前熄滅的燈籠還留有刺鼻的薰香味,湯瑪士左右查探,他發現盡管大多數的燈都燃盡了,但還是有極少數的油燈仍在暗橘色的空氣中閃爍,發黃的光芒中帶點紫紅色。他想,這些薰香油燈會不會代表著此地還有多少人倖存?湯瑪士抓著斧頭前去斜對街的一間大屋前碰碰運氣,他敲敲門、大聲詢問是否還有人在家,過了幾秒後,湯瑪士卻得到了一陣瘋瘋癲癲的呢喃聲,對方問他是否要買些血,但湯瑪士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讓淹過地上的暗色黏液給嚇了一跳。

那是血沒錯,湯瑪士聞得出來,然而那是誰的血?

「......血啊血,我不要了......」屋子裡的人喃喃著,「......我的一升血,本來可以換一條金,但現在我只賣一枚銀幣......拜託你把它給買走好嗎?......」

屋子裡的轉弱,他的聲音隨血液一點一滴地流逝,直到乾涸為止。湯瑪士退了幾步。不知何時,黃昏又一次升起,拉長的黑影也跟著湯瑪士退了幾步,澄黃的冬日高掛於橋梁之上,他忍著不去注意,免得等會兒又會看見什麼怪東西。

但仔細回想起來,湯瑪士自離開約瑟夫卡的診所以來就再也沒看見那隻龐然大物了,盡管他仍忘不了那隻異形的眼群與生毛的杏仁狀頭顱,可是湯瑪士卻開始懷疑起那些東西是否僅僅是存在於窗上的幻象?也就是說,他只要不看著窗子、不再窗前逗留,他就不會再看見那些可怕的怪物--得出了這個結論後,湯瑪士就強迫自己抬頭觀察--太陽,他瞇著的眼睛感受那顆天體的詭譎之處,感受整座雅南城淪為夢魘的可悲情景,此地還留有秩序的骨幹,然而高起的樓房越高、像排牙齒咬向天際,一道道門窗都是洞穴,裡面藏了恐懼與眼睛,倖存的市民躲在黑暗深處坐等天明,可是時間早已成了上位者的玩物,他們等的再久也盼不到黎明到來。

湯瑪士鼓起勇氣走向橋梁,他在橋下的黑影左右摸索,想看看哪有暗門或上橋的梯子可走。太陽在西邊,他沒有偏了方向,假如蓋斯柯恩的宅邸沒有溜走,湯瑪士只要再往西北處越過三條街就能抵達目的了。他往北鑽進了石橋與排屋之間的狹小通道,通道狹小、寬不足一肩,而湯瑪士也意外的發現到,身旁的石橋雖蠻橫無理,但倒也沒真的超現實地切過什麼東西,他本以為自己會看見更光怪陸離的畫面,好比被磚塊吃掉半截的馬車或垃圾堆,可是這座橋僅僅是把它們給擠到了旁邊去,有些甚至就這麼被夾爛了。

盡管眼前的狀況不像夢一樣虛幻,然而這卻比一場夢更麻煩。湯瑪士不知該稱這個新的紅馬丁街為巷子還是水溝,他得斜著走、還要踩著不知誰留下的垃圾雜物爬上爬下,偶爾湯瑪士不得已得與窗子面面相覷,屆時他總是得閉著眼睛,以免正面撞上窗子映著的、或窗子裡頭等著的可怕生物。

「軟銀彈,包了火藥的現成子彈......」湯瑪士複習著自己希望能順手找到些什麼東西,「......尖彈頭裝短槍,彈丸筒裝散彈槍......希望雅南的武器庫還在原地,也許我抵達目的地前該去那繞繞才對。」

後頭傳來了雜音。湯瑪士急忙回頭查看,卻什麼也沒看見,可是再更仔細探探,他似乎見到剛進來的入口處的牆角上沾了點什麼東西。現場光源不足,湯瑪士根本無從辨識起,也許那是塊油漆、又或者是黏菌或青苔,但不管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看起來都不夠吉利。

聲音還在。拍打聲,像是條剛從水上爬起的狗兒在外逗留。湯瑪士又往深處跨了幾步,卻又忍不住再回頭一次,他心中納悶著剛才得比喻不夠準確,因為那些聲音太龐大、而且充滿黏滯感,另外若依節奏來說,外面的生物似乎更像個隻站起來的熊,沉沉的雙足步伐偶爾會搭上幾聲前掌落地的衝擊與扒抓聲,更奇怪的是,這個生物身上可能不是滴著水,而是泥巴才對。

湯瑪士深呼吸一口氣,他準備好加速--

--野獸探出頭,湯瑪士正巧與對方四目相對,彷彿兩者約好了要好好認識彼此一樣,他們僵在彼此的位置上,既不追逐也不吼叫。

那隻野獸與其說是獸,不如說更像個壯碩的男人,牠赤身裸體、輪廓卻粗糙的怪異,湯瑪士本來還奇怪那東西怎麼會看起來像尊活雕像,接著他才意識到那隻野獸原來蓋滿了爛泥,不知該說牠才從泥潦裡出來、還是本身就是用泥做成的產物。此時那雙眼睛在黑暗中微微發亮,湯瑪士被牠盯的渾身不舒服。

過了幾秒,野獸動了,牠悄悄地上前,碩壯的身軀在狹巷間挪動,泥巴的摩擦與墜地聲讓湯瑪士極為不安;那隻野獸的呼吸有如巨輪輾壓,牠伸長了手爪不知是前進、還是想試探自己和湯瑪士之間的距離。在幾聲埋怨似的低鳴後,泥野獸開始加速了,牠不顧自己撞上了多少東西、摔了幾次跤,野獸想要抓住湯瑪士,牠張開了那張血盆大口,因泥而結塊的短髮彷彿因牠的焦慮而豎起,看起來既駭人、又滑稽。

「塔姆--」牠發出了第一聲大吼。

吼聲驚醒了湯瑪士,他凍結的心跳傳來重擊,發冷的四肢發狂似地在狹巷舞動,一時間不知自己該怎樣才能移動。越走前進、空間就越窄,因為紅馬丁街的街道本身就不是直的,它略成弧線、還有些不規則的畸零地,若橋將會一直延伸下去,湯瑪士有極大的機率被關在裡頭,可是現在想這些也太晚了;他奮力喘息,湯瑪士與野獸的聲音在狹巷中混成了一團,在沉悶的巨響中還穿插著斧頭撞擊時帶來的清脆響音,現在他快卡住了,而野獸也是,然而對方只是個發瘋的玩意兒,牠根本不會管自己的胸口被壓得多麼不舒服、身上又被撞出了多少挫傷與瘀青。

可是湯瑪士在乎,而且他身上僅有的禦寒大衣快被扯成了布條團,從約瑟夫卡那要來的粗布衣像塊破抹布般被割得到處都是迫洞;他抓著粉碎的木箱、手不小心讓鐵釘貫穿了,他一個踩空陷入木條堆裡、腳上處處都是血痕,盡管湯瑪士試圖將所有精神都放在逃跑上,可是疼痛正逐漸占了上風,緊接而來的還有缺氧的暈眩與恐慌帶來的顫抖。湯瑪士開始想像自己將會怎麼死亡了,如果是那隻鬼東西,他必然會先被那雙噁心的泥手給鉗住,接著讓爛泥給悶死。縱使湯瑪士要自己別怕,畢竟他身上有的是武器,況且作為一個獵人,他根本不需要怕那區區的泥巴怪物,然而湯瑪士的意識不聽使喚,或許是因為他認出了那隻怪物的來歷,所以連搏鬥的意志都消失了。

盡頭來的比想像中的還早,湯瑪士敲打著突如其來的街牆,怒吼、斥責,等氣都發洩完了他才回過頭面對那隻近在咫尺之遙的泥野獸。可笑的是,野獸也卡在狹巷中了,牠拉長了手在湯瑪士面前胡亂揮舞,爛泥撒的到處都是;野獸也像湯瑪士一樣大叫著,可是那道聲音卻是一陣哀號,牠要湯瑪士過去,牠害怕這座城市、害怕沒有人陪伴的黃昏世界。

當湯瑪士回過神來時,他已朝野獸的身子開了一槍。他大喊:去死、去死!該死的畜牲!

野獸則嚇得向後掙扎地退了幾步,讓子彈貫穿的胸口滲出了稀薄的液體,但湯馬士分不出那到底是血液還是泥水。他湯瑪士接著試圖抽出散彈槍,可是卡在巷子的裡身子難以伸展,連轉個身都是問題;湯瑪士在死路底中奮力尋找解套方法,等他終於把槍從槍套裡抽出來時,野獸已沿著牆面爬上了橋梁。縱身一過,泥野獸消失在昏黃的天際,原來牠待過的地方盡是汙泥與腐敗物,就連躲在路底的湯瑪士也無可倖免,半個身子黑烏黑發臭,像是才剛淋了一場泥雨一樣。

?......提爾。我知道牠,牠是提爾,那個舒藍.提爾,?湯瑪士抱著斧頭,身子滑坐在牆邊,?我的恐懼,牠是來嘲笑我的嗎??

湯瑪士逼著自己快點前進,他不想再沈淪於恐懼中了。他檢視著剛才弄出的傷口,大多都是皮肉傷、但也有些深可見骨,不過過了一會兒後,小傷口開始癒合了,而大傷口雖沒什麼變化,至少也沒最初那麼疼痛。湯瑪士深呼一口氣,他明白自己沒那麼容易喪命,可是這種折騰他永遠都習慣不了,湯瑪士也希望自己永遠不會有機會去習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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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馬丁路街不通、橋也無梯可走,湯馬士索性選了個窗口闖進去,打算沿著民宅爬上橋面,再從另一頭的民宅下去。儘管他擔心泥獸提爾會在那頭等著,不過不要緊,因為這次他會瞄準一點,一槍打爆對方的頭顱。

為了避免看見窗上的倒影,湯瑪士特地先把玻璃給擊碎了才把筐給砸爛;進去了之後又是一個挑戰,因為他突然覺得沒有窗扉的窗口看起來很更可怕,縱使窗外只是一面牆,他卻總認為那道開口就是為了送怪物進屋子而設陷阱門。湯瑪士勸自己要堅強點,他是獵人湯瑪士,此地的妖魔鬼怪都是他的獵物。只是想歸想,湯瑪士還是躲在窗腳下好一陣子後才肯移動。

房間異常黑暗,卻又還能看見些許傢俱的輪廓,好像存在於屋內的物體即黑暗的沈澱出的雜質。湯瑪士摸索著前進,他找到了一根在桌上的蠟燭殘渣,點燃後,憑借著那點餘光,他又找到了一個生灰的小提燈來用,只是有了光後,屋內的氣氛反而越來越引人恐慌,黑暗依然存在,現在它連實體都有了,在光芒後頭,每塊黑影都是深淵。湯瑪士高舉油燈,他以為這樣能驅散黑暗,孰不知此舉反倒讓他被黑暗包圍了,湯瑪士不是陰影下的一座燈塔,他不過是道火苗,隨時都會熄滅。

湯瑪士沒多花心思探所,他只想敢快走上樓去好迎接夕陽。這段路上除了湯瑪士沈沈的腳步外,連隻老鼠的吱吱聲都沒有,灰塵厚如潑灑在地上的泥灰,破敗的跡象呈現在壁紙上、在腐朽的樓平臺上,湯瑪士不曉得是每間房子都如此,還是他選到了一個特別破的屋子。但也不是整棟房子都像要垮了一樣,當湯瑪士走上三樓時,黃昏的光輝照出了此地處還算完整的一面,那裡灰塵不厚,看起來有人偶爾會打掃一下,傢俱未上防塵布,顯然仍有人在使用。

有人在,而且他就在附近,他在等待、呼吸急促而混亂;鐘響了,這是多時來第一次鍾響,碩大的鍾聲進到屋內後成了悶悶的鈴聲,雅南在呼喚什麼、它想要什麼東西出現在此地。湯瑪士得快點出去看看,肯定有事情要發生了。他闖入最近的一間房,背膀一冷,他旋身揮斧,屋主便人頭落地,他的柴刀撞落地面,既不清脆、也不利落,那把刀最大的成就就是挖開了湯瑪士的肩膀,刀的主人攤在地上,滾落的頭顱上頭有張驚恐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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