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一段不能示人的伤疤,每个人都想将心痛埋藏在血液里,只为了迎来快乐,好把一生好好安放。青春是带着伤感旋律的音乐,一次又一次被不同的人拨拉弹唱,或许开始就哭了,或许偶尔哭一下,或许要哭一辈子,或许弹完的时候还想再弹一遍,或许……
我跟他结婚,然后和他生了孩子。两个聋子的婚姻:两个聋子被关进了一个笼子里面。我跟他谁也无法开启那扇门,那扇有关世界是什么声音的门。我写给他看:你失聪是在什么时候?他写给我看:从来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声音的存在。我问他:你想听我说话么?他说:想。于是我做了一个决定,一个我认为很伟大的决定:去出卖我的肉体。两年多的黑暗日子,只为了有一天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八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煎熬,只为了那一天的再见美好。终于我攒够了钱,能换来一次耳膜植入的机会。我再次回到家的时候,桌子上面有一封落满尘土的信。信被灰尘封盖着,那情形像一朵在沙漠里盛开的花,有些奇异。我希望是好消息,我拆开信,内容是:我去赚钱,好给你做个手术。
坐家倏忽半年时间,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家中却忽然传来父亲病重的消息,需要重金手术治疗。我考虑了一个晚上,决定拿出那笔钱给父亲治病。父亲住院三个月,虽然没有痊愈,但有所好转,那我的那个他又该怎么办呢?又是半年,我的那个他回来了,消瘦的身躯,憔悴的脸庞,让我心疼。但让我最心疼的是他那条腿,那条因为工伤而瘸了的腿。当他写下:让你再次听见世界的声音。哭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极端的爱,哭的越凶越没有声音,哭得越凶爱的就越彻底。那一刻,我哭了,哭的很凶。
本来是想让他做手术,然而,一个月后,我却被送进了医院。手术后,当我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笑着看我,大声对我说话。我听见了他的爱,听见了他的声音。他激动的抱住我,把我抱得很紧。屋子里播放着音乐,我们跳舞,我们欢笑,忘记了一切。
人生的残酷,就像是握在手里的一杯酒,辛辣,刺鼻,可以不饮,却不得不麻醉自己。从医院回来那天,我们走在大街上,我遇见了一个以前的客户,居然当街调戏我。我拉着他极力挣脱,但始终都没把他拉出是非场。终于出了祸事,他把那个调戏我的人打成了重伤,那个人成了三级残废。当时受伤的不止那一个,围观的三个人也都被他打伤了。最终他不再自由,被判十年刑。
他的爱把我麻醉了十几年,我沉浸在里面,无法自拔。我跟他生下的儿子:就是我爱他最有力的见证,儿子已经开始上初中了。今天是我的那个他出狱的日子,我把他接回了家。看着他的脸,还有双鬓零星的几根白发。我默默地抚摸着他的脸,就像是在抚摸那段曾经的岁月,就像是感受他在监狱里受的煎熬。音乐响起的时候,全世界都开了花,我能听的清楚那是一段优美的旋律,它带着我走过冬,走过夏。儿子放学回家看到他:“妈!这个叔叔是谁?”。他开心的说:“我是谁?我是你爸呀!”,那一刻我才知道,为了我他牺牲了太多,原来他并不是真的失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