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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出云宫鬼说(1 / 2)

 后来的几天里头楚轩瑶急着排她的春秋大戏,无暇东顾。四天前从苑清宫归来,伴太后到畤春院闲坐。不料未走几步,太后突然清肃问道:“谣儿,你的舞编排得怎么样了?”

“已经在准备了。”

“嗯,”太后微微点了点头,“哀家听说你寻了花琤音帮衬,倒也是个办法。但是——帮衬只是帮衬,万不可让蒹葭夺去了玉树的风头。”

楚轩瑶本也不指望瞒过太后的耳目,便回答道:“是。”

太后这才点点头,宽大的袍袖匆匆一掠,便把一块玉牌递与她:“教坊的舞伎随便挑着,不必着意静贵妃和皇上。而礼规的事,哀家会安排好。”

楚轩瑶摸着腰间悬着的上等羊脂玉,不由得叹了口气。太后的意思,无非是让她借机勾引那个脸很臭的家伙。这等事太可怕了,不做;可是……

“公主,怎么了?”花琤音看她突然神游天外,小心地上前窥探她的神色。这些天她也不由得改口唤她公主了,晋国嫡女,还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啊。

“无事。”楚轩瑶抚着胸口绽开一朵大大的笑容,“只是突然有些怕。”

“是皇上吗?”花琤音淡淡笑着,旋步走到殿中的檀木几上,用手指在那些陈旧的衣袍上画圈圈,“皇上其实并不是个可怕的人,只是……”

“对我有成见,我晓得。”楚轩瑶摇摇头,“不谈他,我们再好好排一下第三幕。这幕的重点是……”

突然,小李子又拖着急喘跑进赤瑕殿。他只对楚轩谣说了一句话,她便向被雷劈中了一样。“什么!太妃……快不行了?”

怎么可能,四天前好好的人怎么一下就……

“奴才本也不信的,那天太妃明明起色了不少,可是……太后宫里传来的应该不会错。听洪澄姑娘说,这会儿太后有些晕眩,让胡太医在切脉,还是公主去看看太妃吧。”结果话没讲完他就发现眼前的人不见了,只是一阵飘忽的风穿堂而过。

“公主!”他对着殿外吼了一声,然后喃喃道:“哪个宫妃成天跑跑跳跳的。”

楚轩瑶跑到青瑞楼的时候只看到满宫出入的燕娥,一个起码是四朝老臣的太医正在外殿煎药。浓浓的药味缠住了人的脖颈,不让人呼吸,也不晓得太后的香熏在了哪里。

那行青帷固执地逆着风,就是不愿意让人一下看穿结局。

她一摆手挥退屈膝的宫娥,拨开珠帘走进了内室。还是那么空旷,向阳的大窗,只是那抹光线被拉得很长,被花格棂窗减碎了,浮尘串成了平行线。一道大大的屏风,高高的萎蔫的盆景,以及抹着淡金的床榻。

“姐姐……你来了……”太妃微弱的声音透过青帷传了出来,她身旁那些年幼的女官,都没有人敢接近那薄翠的手腕,苍白得如同冬天的枝桠。看着她的嶙峋、她的细弱,楚轩瑶突然感到满腔的愤怒,却又无力去支配身体。

待她回神的时候,她已经离死亡近在咫尺。太妃的脸苍白着,却有火热的温度溢出。眸子炯亮,但空渺得可怕。楚轩瑶低头看着她蜷曲的手,定了定神强暗下心中的恐惧,终是握了上去。

“没事,我在,没事的……”

“皇上……”景渝侧了侧脸,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慢慢溢了出来,“皇上……”

这次楚轩瑶没敢应,只是又握了握她的手。但景渝却微张着干裂的唇低声而凄厉地笑了起来,忽而握紧的手。“你死了,你早已死了。”

楚轩瑶吃痛,她的长甲已经在虎口上留下了鲜红的痕迹。一瞬间她有些想逃离,刚坐下的身子蹦了起来,想打开太妃设下的桎梏。

“不、不要带走睍儿……银容娘娘,求求你不要带走睍儿……”青帷中又伸出一只手拖住了她欲遁的身形,似在挽留最后的花开。

就这样胶着着,楚轩瑶叹了口气与她隔帘而坐,倾听一个女人悲苦的呓语。她将不停烧着的太妃安抚入睡后,怒气腾腾地杀入偏殿。“墨王呢?墨王何在!”殿里煎药的老臣刚端出药罐,被她一吼本来就哆嗦着的老骨头不由得抖了三抖,连药汁都从壶嘴里淌了出来。

“谁是太妃的贴身宫女?”楚轩瑶凌厉地扫视着周围停滞的人们,只见个个都低着头不言不语,更是肝火焚智。“说话啊!墨王呢?有谁晓得那个不肖子他……”

“老远就听到有人在这里叫嚣,莫非皇储妃还能在太妃宫里头颐指气使,也算是本事了。”秦雍晗踏进主殿,撞入眼帘的就是她愤恨的神情,斥责冲口而出。身后跟着的静毓诗看了一眼楚轩瑶,盈盈欲跪,却被秦雍晗一把扣住了手腕。

“怎么,姑姑们的教导都是无用功啊?”他斜挑了挑眉,楚轩瑶不禁低下头狠狠地出了口气,但膝已慢慢屈了下去,脑中不知怎么的回荡起一个念头——终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回来的,我就不信了我要跪你一辈子!

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寒噤,原来我有做女帝的潜质……

她呆呆地跪在药炉边,发现老御医就在身边颤颤微微地抖着,就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苦感。

“皇储妃资质并不差,只是晋庭的规矩与宫规有所不同,又缺乏了好的引路人,难免有冲撞皇上的地方,还望皇上海量。”静毓诗把手放在他手心,轻笑着说。

“冲撞?墨王的名号岂是你可以随便辱骂的?御前失仪不罚龙威何在啊?”他邪佞一笑,“那便罚出云宫跪诵《宫仪令典》三日吧。”

出云宫……静毓诗心下一寒,不觉又打量了一下地上低首的女孩。但同时那个安静的声音在她心里回荡:毓诗,进了宫,不要同情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出云宫,雄峻却不自觉地令人感到颓然。

这处宫室本来是供奉先帝们的牌位的。到了孝帝朝时兴建了五陵庙府,先帝先后们的牌位就移到雷城北边的宗庙去了,这出云宫自然也就空了出来,孤傲地留在了皇宫的东边。它静穆地似死去好久的坟地,只是少了白骨累累。平时宫人宁可绕道走也不愿意靠近这座宫殿。

楚轩瑶手里捧着一大本厚重的《宫仪令典》,静听着自己的心跳。已是深夜,恢廓的大殿里只点了三点蜡烛,光星推出几步便被黑暗吞噬了,亦照不亮高高的承尘,总觉得像躲在什么洞府里。

风声,在外头呼啸,那里只有破败了的殿前广场。她抱着膝,三个烛台围成一个大圈把她围在中央,抱怨这居然只是第一天……她方圆三百步都一个人没有!那个天煞的皇帝,怪不得外忧内患,那么法的、外面一点都不包儒的皇帝,秦始皇下该数他第一了吧。

我又没有做坏事,凭什么?还牵着静毓诗的手虐我,啥意思?

“噼啪——”

“谁?”楚轩瑶吓了一大跳,她举起一个烛台,佝偻着有点狼狈地缩着头问。

没有回音,难道刚才是窗子没有关好?怎么可能,那窗户几十年没开还能被那么一阵风给吹开啊?人!暗杀?私会?她摇摇头,还张生莺莺呢!忐忑不安地抱着膝,总觉得黑暗中有什么在逼近,那份妖异和梦幻在她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的的阖目中流连,却悲哀地让人心悸。

是夜,简璃浸在飘满花絮的大木桶里,轻轻弹拨着宁静的水面。“瑛儿,广寒楼的人去了没啊?”

“贞主子,小声些吧……”瑛儿小心地为她捧上一把花瓣,洒在她柔腻的肌肤上,顿时灼亮了人的眼。

“怕什么?”简璃扑打了一下水面,溅得瑛儿满身是水。“在琉璃宫都不敢端出点架势,怎么,不学学东紫景叶?”

“奴才学不来啊……东紫和景叶都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要真容易学着了,贵妃娘娘还能镇得住六宫吗?”她揉揉进水的眼睛轻声懦懦道。

“这是什么话!”简璃突然像被刺到痛处一般冲她吼着,“死奴才!”

见瑛儿一脸的惊惧,简璃缓下了呼吸静静地倚在木桶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手上淋着水,麻木地抚触手臂的肌肤。毓诗姐姐,为什么明明晓得有你的高高在上就必有我的恩宠,我还是不满足呢?

她甩了甩头,丰腴的身体“哗”一声冲开了水镜的封锁,重又似那高傲的凤舞弄九天。

“今晚皇上宿在哪儿?”

瑛儿本大气不敢出一声,这时忙为她披上红绡道:“萧容华那儿了。”

“便宜了她,不过只要不是花琤音就好。”她的声音里带上点金属的寒意,那个贱人居然乘着她们试探皇储妃的岔做了婉仪,这一下子就变成了从四品里的头魁……

“瑛儿,去告诉他们,不要伤着她,”贞妃拢了拢长及腰的缎发,“只要让她永远别从这三日中醒来就好。还有你,”她轻轻地撩起薄纱走进内室,“若是眼睛难受就抹点茶水吧。”

“小姐……”

“我不是小姐。”

“是,谢娘娘恩典……”

而在御花园微润的小径上,墨色斗篷急急地掠过青石铺就的阔道,角边上绣着的鸀色藤蔓温润地飞扬着。年轻人健步如飞地闯入久违的宫室,却看到她恬然入睡的模样。

还好没有晚,他解开覆着星月迢遥的斗篷递与从人,安静地撩起袍子坐下。她的榻边萦着等待,他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的乱发,用纤长的手指滑过她苍白的面廓。

有多久没有回来了?苑清宫,这个名字总是与自己擦肩而过。即使身处同一个城池同一个皇宫,他也是马不停蹄地行路,不能为她停留。他总是忙,忙得没有时间和她说话为她弹曲为她吹箫。若半个月前不是匆匆离开,现在会不会不是这个样子?

还有低烧,不过睡得好熟啊。他低下头把脸埋在她的腰上,感受着她日渐干瘦的肢体。

“母妃,皇儿回来了……”

秦雍晗坐在雕莲木椅上,看着这个撩着袖子的弟弟拧着毛巾还瞄着太妃的模样,叹了口气想真是个傻子,太妃一眨眼功夫还能跑不成。“一夜没阖眼,眯会儿吧……”

墨王摇摇头,温温笑着却显出一丝无奈。

“早晓得你来了,真是难得地听了一夜的紫音箫。”

“母妃她喜欢听我吹,”墨王整整衣袖,低着头。“既不想吵醒她,又担心她听不到。”

秦雍晗不语,摸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微仰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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