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徐白俞什么人?”皇上陡然沉了脸,看着裴卿卿问道。
裴卿卿缓缓的抬起头,目光清透的盯着皇上,字字道,“回皇上的话,徐白俞是微臣的祖父。”
皇上愣住,眼底一片明灭,“你竟是徐侍郎的后人!这么说,当年徐家还有人逃出生天。”
“是!”裴卿卿承认,顿了顿,又一脸痛苦的说道,“可我爹娘最后还是没有逃过庞进武的毒手,七年前,他们被庞进武鸩杀于兴平。”
“这些,都是你自己查出来的?”陆淮安反问。
裴卿卿点了点头,将两年前她利用陆淮安引出庞国公府的事情说了一遍,话落后,眼见皇上眼中浮起厉色,她话锋一转,有道,“皇上可知,前两日庞进武从漠河回了京都?”
“这话怎么说?”皇上对这件事似乎极为敏感,立刻变了脸色追问。
裴卿卿道,“前日休沐,庞进武以微臣义父义母家的妹妹为诱饵,将微臣捉到了他在城北的别院里,密室中,他在动手灭口之前,亲口承认了当年嫁祸徐家,后来鸩杀微臣爹娘的禽兽行径。”
皇上听她这般说着,单手背在身后,眼中还有些许疑虑,“他若只是想将你灭口,似乎没必要从漠河回到京都,又将你掳走,只消暗中放冷箭或者下毒杀了你便是。”
裴卿卿眼底闪过一抹苦笑,“大人忘了奉国将军了吗?微臣除了是徐侍郎的孙女、徐九鸣的独女,还是奉国将军这么多年唯一属意的女子,他将微臣掳走,残杀微臣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令微臣受辱,扎奉国将军的心。”
这么倒也说得通,皇上盯着她,没有再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在淮安心中真的有那般重的分量?”
裴卿卿听皇上近乎自言自语的询问,后脊突然一凉,下一刻,她还未开口,皇上突然朝她逼近,拔下她头上的发簪,用力扎向自己的胳膊。
“来人!”裴卿卿忘了反应,呆呆的看着皇上一面朝后退去,一面喊人酒驾。
景妃和张公公很快带人闯了进来,两人看到皇上微微染血的袖子,都变了脸色,景妃大喊着“快宣太医”,朝外走去,张公公则走近皇上,一面从怀中取出帕子为皇上粗略包扎,一面道,“到底是谁这么不经心,竟然伤了皇上。”
皇上眯了冷眸,朝裴卿卿看去,一字一句道,“刑部令使裴既白以下犯上,胆敢行刺于朕,即刻打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视,择日侯斩。”
“是,皇上!”守在殿外的侍卫闻言,立刻冲进来将裴卿卿拖走。
裴卿卿被拖出去之前,最后看了皇上一眼,她眼神冷静而悲愤,皇上只是微微的翘了翘嘴角。
不过是个小姑娘,到底还是嫩了一些。
“皇上,”裴卿卿被拖走后,张公公小心翼翼的看了皇上一眼,小声问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裴令使看着不像是那般图谋不轨的人。”
皇上闻言,睨了张公公一眼,冷笑,“你可知她的真实身份?”
张公公眼皮子动了动,抱着拂尘拱手道,“还请皇上赐教。”
“她可是徐白俞的孙女,今日进宫是找朕为她父族翻供来了,朕好言相劝,赦免于她,可没想到她竟然存了虎狼之心,恨不得于朕同归于尽。”
张公公听皇上这般说着,慢慢的也收起了同情之色,痛心疾首道,“裴令使糊涂啊!”
皇上抿了抿唇,未再开口,须臾,景妃带着太医从外面走了进来,太医一见皇上当真见了血,立刻打开药箱,跪地帮皇上处理伤口,景妃则挺着肚子,在旁紧握着皇上的手,眼中充满了心疼。
太医用最快的速度帮皇上包扎完,然后拱手嘱咐道,“这几日皇上的伤口不要见水,每日按时换药,不出半个月就能痊愈。”
“你退下罢,”皇上淡淡的看了太医一眼,太医领命,弓着身子朝外走去。
“皇上,臣妾让人为您煮碗红枣猪手汤,给您好好的补补。”景妃目送太医离开后,离开看着皇上的侧脸说道。
皇上侧头看向她,“你去吧,朕想回寝殿躺一会儿,汤煮好了你唤朕一声。”
“是,皇上!”景妃答应一声,就出去吩咐了。
张公公扶着皇上往漪澜宫寝殿走去,他服侍皇上躺下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问了一句,“皇上,裴令使的事可要和奉国将军交代一声。”
“不必了。”皇上闭上眼睛,疲惫道,“要不了多久,他自己会知道的。”
“是。”张公公答应一声,沉默的放下帷帐,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旁。
澜苑,陆淮安是在午后才知道裴卿卿出事的消息的,他立刻变了脸色,放下手中的公文,拔腿就朝外走去。
扈九追在自家将军身后,急声问道,“将军是要去哪里?”
陆淮安言简意赅道,“天牢。”
“将军,皇上已经下旨,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裴姑娘。”扈九面色复杂的提醒。
陆淮安听到这句,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当真?”
扈九点了点头。
陆淮安紧紧的攥住了拳头,眼神明灭了好一会儿,才抬脚继续朝前走去,“让人备车,”他边走边说道。
扈九答应一声,吩咐了下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澜苑的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而去,陆淮安紧紧的按着眉心,是他高估了这位舅舅对他的感情和他的信用,也低估了他的不择手段。
“将军,您是打算求皇上放过裴姑娘吗?”扈九打量着自家将军,轻声问道。
陆淮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看向扈九,道,“你还不明白吗?皇上以前对我好,是因为我能为大庆领兵打仗,且待他满腔赤诚,并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外甥。而如今,我已经能威胁他的江山了,你觉得他还会对我百依百顺吗?”
“……”扈九说不出话来。
陆淮安闭上眼睛,其实他到现在也没想好如何应付皇上这次的出招,不然他不会让人备了马车。
扪心自问,裴卿卿为徐家平反,就已经犯了皇上的忌讳,现在他手中的圣旨几乎是两人翻盘的唯一机会。他但凡有一点头脑,都不止于将这唯一的机会交出去。
所以,怎么稳住皇上,让他不至于对裴卿卿用刑,就成了当务之急。
一刻钟后,马车在宫门口停下。
扈九看向眉头依然紧皱的陆淮安,微微沉吟片刻后,提醒道,“将军,到宫门口了。”
“嗯,”陆淮安淡淡应了应声,下一刻,他收起脸上的不宁和担忧,面无表情的走下马车。
御书房中,皇上在景妃宫里用过汤水,就回来了,只不过是对付一个裴卿卿,他当然不会真的让自己伤筋动骨,簪子所刺破的不过胳膊表皮,眼下根本不影响他批阅奏折。
将折子看到三分之一时,他打了个呵欠,正要回内殿歇息片刻,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到了御前后,跪地禀道,“启禀皇上,奉国将军在外求见。”
“告诉他,朕午歇未醒。”皇上默了片刻后,淡淡的吩咐。
小太监闻言,起身打了个千儿,朝外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