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传来沉闷的声响,仿佛万千小锤在鼓面上敲打。
空气里忽然就变得静谧无比,方圆十里内,飞虫走兽销声匿迹。吴三桂感觉自己背上忽然就开始冒出一层一层的冷汗,又觉得身上仿佛针扎着一样,不断的警醒着他:危险,正在接近。
吴三桂上了一个小山坡,他的身后,是为数两千人的骑兵营以及属于吴三桂的亲卫们。
这一回6军整顿改制的时候,吴三桂所部关宁军便是重点对象。号称兵马十万余,精锐兵马有两万余的关宁军经过这一轮整顿改制,不少高级将官面退休的退休,转行经商教书的不在少数,更有甚者,被查到了军心民愤极大,以至于到了革职论罪的地步。当然,也有不少有为之士得到了奖励提拔,一些作战技能点满的勇士在新军队之中焕了新生。
但无论在哪里,总会有些人怀旧。
也有些人,利益羁绊得无法割舍区分。
故而,哪怕是经过整顿,吴三桂依旧在第四师里保留了为数不少的心腹力量。
眼下,这些人都被集中到了吴三桂的身后,,预备着干一番大事。
吴三桂看着身后的将士,既是雄心万丈,又是感慨万千。
雄心是为了接下来的大业。
感慨,却是因为身后的大明。
老实说,如果不是朱慈烺此番御驾亲征的主力兵马正在鸦鸪关方向,吴三桂是绝对带不出这么多兵马的。
而现在,吴三桂反而有些庆幸这一点。
“能够自由施展的感觉真好啊……”吴三桂心念此处,很快就将这些杂念抛开,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局势。
他的身边,夏国相递给了吴三桂一杆望眼镜。
单筒望眼镜下,十数里外的清军一下子拉近,并不宽敞的山道中,人影密集,在各个大道小路之中拥挤而来。
更有甚者,更是直接踏平了丛林,砍光了挡路的杂树,从山林之中越过,出现在了萨尔浒的东面、北面、南面以及毫无例外的……西面。
四面皆敌陷重围。
七个字冒在了吴三桂脑海之中。他的身边,无论是夏国相,还是两千余打惯了杖的精锐老兵们都是面色凝重,露出了无比认真的眼神。
毫无疑问,眼前的敌人乎了他们的预料。
“建奴的主力,不是在南边,不是在鸦鸪关方向吗?”夏国相不禁问出了声。
不少将官们叽叽喳喳的都议论了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他们消解几分压力。
“连那建奴的所谓太后都去了鸦鸪关,怎么还有兵力来这里?”
“战前大家都估算过,建奴眼下也就两红旗能打一些,怎么,都跑这里来了吗?这眼前乌鸦乌鸦的看过去,要说没三万上阵的精兵,我姓刘的名字倒过来写!”
“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只是,这一仗要怎么打?”
……
议论声到最后都渐渐熄灭了,大家目光哗啦啦的都落在了吴三桂的身上。
这时候,他们也预料到了不对。
先便是在于吴三桂这个时候带他们出来。似乎,吴三桂对眼前的一切已经有所预料。也就是说,吴三桂已经预料到了清军会在这里出现,而不是之前说的,主力在鸦鸪关方向。
其次,就是萨尔浒的地形。
萨尔浒背靠湖泊,能驻扎大军的地方都是些险地。这些地方,易守难攻是有的,可要是被人堵在了这里,却是在想往西突围回去就难了。
三面环山,只要被人堵在一面,到时候就只能被敢下水去喂鱼。
最后……
便是吴三桂在清人来临之前带着嫡系兵马出营,这个举动,这个时机,未免太奇怪,太巧合了。
“兄弟们,我吴三桂今日带大家来这儿,废话呢,也不多说了。就一句,你们这里,可有我吴三桂可以性命相托之人?若是哪一位,我吴三桂平日有分毫对不住的,觉得我吴三桂不值得各位性命托付的,现在走,我一句挽留的话不说,一点怨恨之心都无。”吴三桂缓缓出声,到后头,却是铿锵有力,一字一句,仿佛打在大家的心房之中。
夏国相当即开腔:“愿为将军效死!”
“将军平白说这些伤人的话为何?我刘社这条命就是将军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今天就是还在战场上那又如何?”
“少爷要将性命托付给我,我方楠如何不能将这条命交给少爷?”
“就是……”
众人纷纷应声。各色称呼里,竟是齐齐都是愿意将命交给吴三桂的将官。
见此,吴三桂面目动容,他沉声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第一条军令。今日之后,一切行动听我命令,不许怀疑,不许疑问,不许拖延!必须执行,必须遵守,必须认同!过了这一战,若是见我吴三桂负了你们,我这颗脑袋,尽管拿去!”
“喏!”众人轰然应下。
见此,吴三桂沉沉呼出一口气,不仅喃喃道:“来吧,来吧,这几个月的窝囊气,终于有一个机会,让我今日在这里给他泄出去!”
说罢,吴三桂朝着夏国相点了点头,又将几个为的将官喊到身前,一番贴耳密语,吴三桂眼睁睁的看着刘社等将官目光瞪圆,看着吴三桂,惊讶得纷纷都是说不出话来。
“你们留在这里,夏国相,带领亲卫跟我去!”吴三桂说罢,带着数十人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领下任务的瓦克达也带着人冲到了吴三桂几人的身前,他的目光看在了夏国相身书中的杏黄旗,瓦克达点了点头,认出了这是爱星阿的印记,目光落在夏国相的身上,最后,目光缓缓转移,落在了吴三桂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