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御成并未躲闪,而是举起手指捻成一团,接着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
警兆从四方而来,杨赐信迟疑一阵,思索再三,终归还是未能劈出那夺命一剑,潇洒地在空中翻了个身,后退数丈。
只见天际之上的黑莲一阵颤抖,接着花瓣招展,杨赐信这时方才看清,那哪是花瓣,分明就是一团团的浓郁黑焰。
黑莲在一瞬间收缩膨胀,孕生出无边无际的恐怖盛放,位于其下的满盈山如画片般迟滞一阵,继而如柴薪被点燃似的化作黑焰火球。
轰隆……
狂风呼啸,满盈城中不久前才被烈焰席卷过的建筑残骸在风中化作齑粉,飘扬而去。
杨赐信愕然瞪着整座山头随黑莲一同爆炸,化作一片荒芜沙海,又抬头看向自己头顶那正缓缓陷入不稳状态的飘忽莲花。
“怎么了?叫帮手来吧…?”杨御成转头看向远处的投书台残址,悬于空中的黑洞已经足够数队人马并排通过了。
“……”杨赐信眯眼盯着踉跄站起的杨御成,嘴角颤抖一阵,收回了铁规剑。
“我很快就能找到别的机会。”杨赐信负手而立,胸膛鼓动,长舒一口浊气,抹去嘴角鲜血缓缓说道。
“没那么快了,今日之事捅出去之后整个风来州都该开始行动了…”杨御成喘着粗气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老爷们,让他们出点力简直难如登天,可一旦你威胁到他们屁股下面的椅子…”
“你并未胜我,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杨赐信从怀中掏出一枚竹状玉片,用力碾碎。
“是的,我败了,你若不死我便算不得赢。”杨御成捂着胸口,看着杨赐信将那枚用来联络禁军的玉片打碎,惨然笑道。
“时间不多了,御成…”十全子于杨御成体内浮现半身,轻声说道。
“先烧了这个伪君子!我就不信他永远都不会露出破绽!”十恶子也蹿了出来,颇为不忿于自己的黑焰竟烧不掉杨赐信这件事。
“五分钟,带着你的人走吧,虽然不知道还剩几个…”杨御成张开五指喊了一句。
杨赐信冷冷盯了他一阵,若有所思,最后还是扔下长袍,转身踏空而去。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呼…”杨御成一泄气,眼前一黑,疲劳和疼痛就像潮水一般疯狂涌上眉梢。
“小子,可别晕过去了。”十恶子戳了戳杨御成的腰眼,与十全子对视一眼,接着化作一黑一白两道白线钻回了他的身体里。
如同打了一针强心剂的杨御成抽噎一声,撑着地面咳了两声,瞧了瞧天上愈发不稳的片片黑莲,又望向城外,心中一动。
…………
东郊一处小湖直联风来州最大的悦河支流,风景并不秀美,周围也没什么官道商铺,故此就算城里乱上了天,也很难影响到这偏僻的小地方。
杨御成幼时常和朋友来此泛舟游玩,小孩不懂什么风雅,只是觉得待在船上晃来晃去比较好玩。
他也只是心有所动方才来到此处,却没想到承载自己童年欢乐的那艘小船还在。
尽管已经锈得不成样子,木板都爬满了苔藓,但依旧能用。小船就一直这样,在风云交替,日月轮回之下十年如一日,静静地漂浮在湖水之上,等待着再次启程的日子到来。
杨御成扶着船舷,怀里抱着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小黑猫,脚边还跟着舌头挂在嘴边,不断喘着粗重气息的白狼。
哗啦…鲜血从他口中如泄洪一般喷涌而出,将湖畔边的青翠杂草染得一片殷红。
熟悉的城中夜景与此时的破败废墟在他眼中交叠,往日街头街尾人们的欢声此时仿佛就在耳边,只不过…
我行此大恶,何必给我留条退路…?
脸色苍白,感觉体内已经没什么血可以让自己往外吐的杨御成耷拉着眼皮,缓缓站起身子,望向不远处的树林里。
一个精神矍铄,身着麻衣,眼中满是锐意的帅气老头,正扛着一具焦尸,反扳着满脸是血的杨雪隐的手腕,静静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