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一场洗礼。”
羊羔和小男孩肩膀极不协调,却能在两个肩头轻松踱步,夸张的笑脸中似乎传出狞笑,却又好像寂静无声。
“你走吧,我的愿望实现了。”说罢,约翰终于松开火柴,随意拍了一下熏黑的西装外套,转身便想离开这个又热又吵闹的地方。
转身之际,羊嘿嘿地笑了起来。
冷不丁冒出了一个词。
“机械。”
它一开口,嘴里腐鱼的腥臭味蔓延开来。
“杀人?并不是一种邪恶。”羊侧了脑袋,“那只是简陋的机械;神的闲趣,由器官和血液组装的机器罢了。”
“食物和水就像燃料,神经和血管就是电线,血管里流淌的可以维持七十年电流。”
说话间,房屋因为温度墙体发生变形发生爆炸,一层的窗户轰然炸开,可任凭里面的人如何向外跑,都好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一个个撞得血肉横飞,惨叫不止;其中有一个和约翰身形一模一样,单薄的身形简直是完美复刻,不断地敲打着窗外的空气,哭喊着,却怎么也出不来。
“牙齿、骨灰,遗骸。”羔羊跳下肩头,看着火中的另一个约翰,就像看一件精美的作品“你看,哪需要什么神力?只是组装一个简陋的机械。”
笑羊用自己的力量帮助了约翰,如果约翰自己也死在火里,纵火的嫌疑自然不会到他的身上。
“倒是不必。”
以后的日子,是安逸是逃亡,是生是死,对约翰来说都无所谓了。
“就当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吧。”羊的笑和善了不少,“你自由啦,你已没有身份,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你不打算带我走吗?”
“不不不。”羊连连摇头,“交易就是交易,没有达成,你的我什么也带不走,哪怕是你的一枚袖扣。”
说完,羊缓缓靠近火焰,约翰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向反方向的树林,漆黑而寒冷的地方。
“况且,我本来就不是来找你的。”
忽然,随着玻璃的又一次爆炸,西侧的一扇落地窗轰然炸开,一个纤瘦的火人狂奔而出。
约翰瞪大了眼睛,惊讶之情使得他全身颤抖,直直地盯着那个火人。
这不可能!我明明已经······
“对。”羊的脖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角度,回头看向约翰,笑着说:“妹妹不是被你亲手杀死了?”
只见羊身身形暴涨,皮毛变成了哲人的红色,夸张的笑面变得越发扭曲,裂开的嘴角已经劈开了整个脑袋,笑脸还在往更深处蔓延,在慢慢变成可怖之物。
羊吹了口气,火人的火焰立刻熄灭,踉跄几步,变成一具焦炭,扑的一声,倒在草地上。
他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玛丽!”压抑的约翰终于爆发,一声爆哭扑在了焦炭一般的女孩身上。
“你为什么许愿!为什么背着我许愿!”约翰的眼泪完全止不住,他以为他的眼睛已经流干了,怀里的身体越是灼热,便抱得越紧。
玛丽哪里能回答他,多年的顽疾早就挖空了她的每一点力气,母亲很早就断药了,留着她自生自灭。
在点火之前,约翰亲手用枕头闷死了自己的妹妹。
过程是极度痛苦的,眼泪控制不住,滴在妹妹的枕头上,连着因为过度用力咬破嘴唇的血一起滴落;玛丽也没有反抗,似乎两人都在等着这一刻,两个人都等得太久了。
约翰紧紧地抱着,痛苦着把头埋在了玛丽的胸口,他多希望只是一具尸体,可是女孩每一次细微的呼吸,胸口难以察觉的起伏,都在着提醒着他的罪行。
终于埋在妹妹身体里的脑袋抬了起来,看着已然变成怪物的羊,牙关紧咬,恨不得把笑羊生吞活剥。
“是你干的!”小小的身体纵身飞扑,一把扑倒了已经是他两倍大的羊,约翰的皮肤一接触到那红色的皮毛,身体噼啪得燃起了亮绿色的火焰。
“她的病!她受的罪!”约翰骑在羊的脖子上,扼住了它,但恶魔依然在狂笑。
“哈哈哈哈。”羊笑了“她的绝症和我一点关系没有,你应该感谢我,是我们的交易给了她又几十年的生命。”
说罢,强大的不知名的力量把约翰震飞。
“她的病哪里能让她活到今天,为了保证她能顺利成为我们的镇民,我给了她大把不属于她的时间。”羊越来越大,越靠越近,“八岁的生命,生在这样的家庭,受着这癌症的折磨,这可都不是我的恶行。”
羊微微抬起了头,看向星空。
轻声道:“他还看着呢,一直看着。这都是他的杰作。”
约翰震倒在地,跪在地上,冲击使得胸口一阵剧痛,哇的一口鲜血吐在地上,但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敲碎了,就好像陶瓷厂偶然出产的一个残次品,生来就是要等待那些面无表情的工人,拿着锤子打碎成为垃圾,这种感觉几乎要把他扯断撕碎。
他看向星空,渴望神明,但星空依旧沉默。
“时间到了,玛丽。”
没等到约翰回过神,羊已经膨胀到可以把妹妹一口吞下的程度,那血盆大口中,飘出了浓雾,雾里有光,耀眼而明亮。
“以我所信奉之主,真诚地请求你还清你的债务,就如我承诺并实现你的债。”随着咏唱,慢慢吃掉奄奄一息的玛丽,“以我父之名,仁慈的·····”
“等一下。”
约翰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一切,甚至火在这一刻也失去了声音。
“我要许愿,立卫安森。”
笑羊的动作停下了,脸上的笑意这一瞬间凝固,恶魔的身形因为兴奋微微颤抖。
一种连恶魔也无法掩饰的喜悦。
约翰噙着泪,爬回妹妹身边,像一个走兽。
“这实在是太好了,约翰先生,你是我最想拉拢的客户。”
羊的前两蹄跪在了地上,做跪拜状,向约翰谦卑地低下了头。
只见他温柔地抱起了玛丽,两道泪痕挂在他的脸上。
“我代替她去,让她解脱。”
话语一落,玛丽睁开了紧闭的眼睛,即使她全身焦炭,那双眼,依然纯净如水。
这一刻,痛苦消失了,癌症、火伤、心灵上的折磨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