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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2 / 2)

那不是贾敏的笔迹。</p>

整篇信,从头到尾,只有开头的“如晤”两个字,是贾敏写的,其余的,或是黛玉,或是宝钗,临摹了贾敏的笔迹。她两个这份假造得足以乱真,王夫人笃定,这封信无论是拿给林海,还是拿给贾政看,都不会被认出来。</p>

但是他们不是她。她和贾敏的相处虽然没有那两个男人久,她认得的字、习得的学问、懂得的字法也远不及那两个男人,可是他们绝没有如她这般,日日夜夜怀揣着贾敏的字迹、从早到晚地诵读研习。贾敏的字摆在她面前,她都不需要靠那些横平竖直的笔画去辨,就能分得清清楚楚,而且,不但字分得清楚,连字里的情绪,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读出来她写这几笔时,心情该是不错,下笔轻快,她写这个的时候,似有些愤怒,笔力太过,且用力不均贾敏这最后的“如晤”二字,写时一定十分彷徨,两个字不过十数笔,中间却断了五六次,每一笔再写时,力气比之前又更弱了几分。</p>

王夫人想着贾敏病体支离、濒危垂死的模样,忽然觉得心中一恸,不敢再对着这两个字瞎想,忙忙地去细看宝钗和黛玉编了些什么这两个丫头,实在太聪明,连做旧的墨迹,都与“如晤”两个字的一模一样,写信的语气,也与贾敏一般无二。王夫人虽然明知这是假的,却总忍不住想再看一看,只当做是最后的念想。</p>

毕竟贾敏的旧物,在她手中的,只有这一件了。</p>

、第213章</p>

林海坐在书房里,手中虽拿着一本南华经,眼光却根本不在书上。</p>

贾府抄家已经有些日子,圣上看在贾妃的面上,许贾家回府暂住,又下旨温言抚慰贾政,那忠顺亲王一派,一见圣上似有不忍之意,贾家又好似气数未尽,便又连番上书,将贾家种种不法之事添油加醋地揭了出来,甚而渐渐地波及他人。</p>

林海毕竟是贾政妹婿,如今又是宝玉的岳父,贾府若真的倒了,林家难免受到牵连,他那些门生故旧,便纷纷地都来问他要不要上书替贾家分辨,林海犹疑未决,一连数日都呆坐在书房之中,苦思冥想,求一良策而不可得。</p>

门外传来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外奔走,林府内一向规矩严苛,林海听见有人这样不懂事地奔走,便皱了眉头,刚要问是什么事,就听门口的几个小厮都道:“回老爷,姑奶奶回来了,小的们请老爷示下,是不是要先去侧屋里恭候。”</p>

林海一怔,有些不敢置信,推门出去看时,却见两个伺候黛玉的婆子已经进了门,见了林海,一齐行礼道:“老爷。”</p>

林海又惊又喜,忙地挥手叫小厮都走避开,又叫这两个前导的去叫黛玉的轿子进来。</p>

前院内外,顷刻间十来个婆子夹道而立,林海也顾不得父女尊卑,直出门口,亲叫人开了中门将女儿所乘二人小轿迎进来,黛玉不曾想林海竟在门口相迎,一时要下来又不是,在轿子上待着也不是,情急之下,掀起帘子,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唤了一声“父亲”,又道:“哪有父亲迎女儿的道理,父亲快进去罢。”</p>

林海只一瞥便见女儿面色红润,全不同坊间传闻那般形销骨立,面上喜色更浓,却矜持着点了点头,步入前厅,又一叠声叫人去告诉方姨娘,并安排酒席等事。</p>

黛玉入内下了轿子,款步提裙而来,对林海盈盈一礼,林海初见她时只顾着欣喜,这会儿却又敛了笑容,问她道:“宝玉呢怎么他好好地在任上,你却忽然回来了”</p>

黛玉扬脸笑道:“我想家了,所以就回来了父亲不喜欢我回来么”</p>

林海蹙眉道:“你是宝玉的嫡妻,贾府分家,你便是一家冢妇,怎么还和小女孩似的任性莫不是和宝玉闹了别扭”黛玉这样娇柔婉约的性子,居然能被气得千里回京,一定是宝玉不对,待他问明白了缘由,立刻就向贾政兴师问罪去。</p>

黛玉见林海面上肃然如道学君子,实则两拳紧握,仿佛随时都能由文臣转武将,冲上贾府讨说法去似的,不由一笑,道:“我没和他闹别扭,我实在是想父亲了,所以才回来的。”</p>

林海听见这话,越发不信了,紧蹙眉头,试探着问:“莫非是因为薛家丫头”</p>

黛玉眉心一跳,旋即笑道:“父亲多心了,我就回来小住几日,看看父亲,过些时候,还要往南边去的。宝玉和太太都知道此事,也都许了的,父亲不信,打发人去那府里问太太一声就知道了。”</p>

林海听得将信将疑,随口道:“改日我就叫你姨娘去那边拜访拜访,若叫我问出来半点不好,哼。”</p>

黛玉笑着挽住他手边晃边道:“我问心无愧,凭父亲怎么问都不怕,父亲这样不相信我,倒是叫我好伤心。”</p>

林海面上只是道:“都是成了亲的人了,别人在你这年纪都做娘了,怎么你还是这么孩子气,尽说些孩子话。”一面却任由她挽着,父女两个互相问了近况,林海含笑听黛玉叽叽喳喳地说了会南边趣事,方姨娘才匆匆自后院过来,见了黛玉,半蹲一蹲,道:“姐儿回来啦”又叫人上茶点,黛玉忙拦她道:“已经上过一道了,不用再麻烦。”方姨娘像是现在才回过神似的,强笑道:“是我忘了。”转头却又去吩咐厨房备酒席,林海蹙额道:“我已经叫人吩咐过了你今日是怎么了,不舒服么若不舒服,便早些回后头歇着,玉儿晚上再去看你。”</p>

方姨娘道:“没什么大事,老爷和姐儿只管说你们的,我在旁伺候。”见黛玉杯中的茶尽了,立刻端起茶壶替她倒水,谁知太过心急,一杯茶立刻就倒得满满的,只消一碰杯子,便必然要溢出来。黛玉看在眼里,笑道:“姨娘还说没有心事,水都倒出来啦。”</p>

方姨娘一惊,慌慌张张拿开茶壶,定睛一看,茶水却还没到溢出的地步,这才松了一口气,林海见她举止失措,心内不悦,淡淡道:“方才我叫人去找你找不到,如今你来了,又是这副模样,必是有什么事,是家中的事么”</p>

方姨娘是庄户出身,生性木讷,被林海一问就着了慌,只不住拿眼看黛玉。</p>

林海见了,便道:“玉儿便是嫁出去了,那也是我嫡亲的女儿,家里的事不必瞒她,照实说就是罢。”林海之心,乃是料想方姨娘的身份,便是有事,那也是家长里短的小事,说出来叫黛玉听着也无妨,且还可以试试黛玉管家的手段,因此倒是催着方姨娘告诉黛玉。</p>

方姨娘本来还觉得不大好意思说与黛玉知道,然而她却是一贯以林海为天的,听见林海开口,见左右并无旁人,略一迟疑,便道:“靖姐儿有了身子了。”</p>

林海大惊,一拍桌子起身道:“你你说什么”想起黛玉还在,马上又道:“玉儿,你先去后院歇着,我和你姨娘说会子话。”</p>

黛玉道:“父亲才说家里的事都不必瞒着我,这会儿又要打发我了,我不去。”</p>

林海恼道:“你是新媳妇,怎地一点也不害臊这些话也是你好听的么给我出去”</p>

谁知黛玉却非宝玉、薛蟠之流,见了父亲发火,也只是笑嘻嘻继续抱着他手道:“我是贾府宗妇,日后要管家的。贾府那么大一家子,谁知日后会不会也有这样事发生我先和父亲、姨娘学着点,万一以后遇见类似的事情,心里也好有个底。”</p>

林海见她胡搅蛮缠,气得一把美须都要竖起来,然而黛玉笃定林海心疼她,撒娇撒痴地,抱着林海的手臂就是不肯放,且又拿林海先说过的话堵他,林海拿这小女儿没办法,只能瞪着眼道:“这件事你听听就罢,不许出去说一个字”</p>

黛玉笑道:“那是当然。”</p>

林海又道:“你那贾府日后什么的话,也一个字都不许和别人提起,以后和人说话注意分寸,不许和今天似的这么乱说”</p>

黛玉笑嘻嘻道:“我只在父亲和姨娘面前说这些话,旁人面前再不会的。”</p>

林海就瞪她道:“我们面前也不许说这话这就不该是你说的”</p>

黛玉只要林海肯留她,满口只是服气,林海又训了她几句,见她顺从,方把这事不提,转头去问方姨娘道:“怎么回事”</p>

方姨娘一直恭恭敬敬在旁立着,听见问她,才将张靖如何来寻自己,又如何说起同薛蟠往来的事,一字一句,交代得清清楚楚,林海一面听,一面气得拍案道:“岂有此理”</p>

黛玉忙扯着他袖子道:“父亲爹爹仔细手疼。”</p>

她上次唤林海作“爹爹”还是入贾府之前,如今又作旧时称呼,林海未免一怔,那怒火不知不觉消了一半,一手拉住她的手,另一手抚上她的头顶,将她揽在怀中,慢慢道:“玉儿,你千里迢迢地回来,当真只是因为想我不是因为靖儿托你回来替她求情”</p>

、第214章</p>

黛玉早料到林海有此一问,笑道:“爹爹当我是神算子么,掐指一算,千里之外的事情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你女儿若有这样本事,早就可以去钦天监坐镇了。”</p>

林海瞪她一眼,这一眼若是叫薛蟠看见,怕是早吓掉了魂了,然而黛玉只是一吐舌头,贴着他道:“爹爹打算怎么处置此事”</p>

林海刚要开口,忽又顿住,看了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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