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炘再度顺着雷奇安卡小镇的主街从镇子靠沼泽的一头走回了港口边缘。
夜色弥漫,今早他歇脚的那家小餐馆已经打烊。与之相对的,大大小小的酒吧舞厅开始营业,迪斯科舞球绚烂的光芒偶尔从舞厅的窗户里漏出来、洒落在漆黑的街道上,像摔得七零八落的梦境碎片。
李炘不是会一个人逛吧的人,但在这天晚上,彻头彻尾的孤独感让他忍不住渴望看到别人的脸、听到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他犹豫再三,一反寻常,挑了间看起来客人不少的店家。
“你要什么?”当他犹疑地走到吧台前,店员百忙之中转过头、扯着嗓子朝他喊道——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重低音轰炸的背景音乐中。
“蓝月啤酒!”他冲店员喊了回去,但后者已经走神了,正忙着把一瓶棕色瓶身的ipa递给先来一步的客人。
李炘抬头一看,却惊讶地发现先到的客人是另一个东亚脸孔的人,说不定正是格雷格与史蒂文提到的那个郑。
那是个精瘦的家伙,留中分发型、习惯性地驼着背,比李炘矮一个头。他接过酒瓶,回头瞥了李炘一眼——这人长了张极有特色的脸,眉眼细长、嘴唇单薄,颌骨棱角分明,乍一看有点像是三星堆里蹦出来的。最令人过目难忘的是他的眼神——他瞳孔漆黑,一点光都不反射,打量人时神情锐利而稳定,像鹰又像鹳鸟。
李炘被他极具穿透力的眼神震慑了。他看着那人笔直穿过酒吧里形形色色的人群,在整家店最靠里、视野最好的那张桌子独自坐下,一边观望着四周,一边慢悠悠地喝着啤酒。他那副样子仿佛不是来酒吧放松的,倒像是找到了最佳射击位置的狙击手。
李炘正发着愣,忙碌的店员突然兜兜转转到他面前,把柑橘味的蓝月啤酒塞到他怀里,又匆匆招呼其他客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