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棚毕竟不是议事的地方，西德王正要请莫指挥使和杨二郎去正厅，偏偏柳氏和顾婼听闻风声也过来了，西德王当真一个头两个大。</p>
“大半夜的，都回去吧，没事了。”他摆摆手要她们回屋休息，又回头瞪顾妍一眼，“还有你，别在这儿瞎掺和！”</p>
要不是萧沥在，这小丫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p>
西德王想想都觉得后怕。</p>
柳氏拉过顾妍打量了一番，见她除却发髻有些凌乱，一切如常，正当松口气，眼角余光轻瞥，就见她后颈的素白小领上沾了点鲜红血渍。</p>
急急问道：“怎么了，哪儿伤着了？”</p>
顾妍后知后觉地伸手探了探，未觉不妥，记忆中似乎是有鲜血喷洒过来……她连忙回头，只见萧沥长身而立，面容冷肃，右腕上衣物有明显的破损。</p>
“你受伤了？”顾妍上前两步，果然见他的黑衣下皮开肉绽。</p>
事急从权，顾妍也管不上这么多了，忙拉上他的衣袖要去找阿齐那包扎。</p>
这样大而化之的，根本没去顾虑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p>
西德王暗暗翻个白眼，无奈地直摇头，柳氏和顾婼却是早知道些内情，虽不赞成，倒也不曾多说些什么，却是杨二郎和莫指挥使暗暗心惊。</p>
方才若是没看错，萧沥嘴边是隐含笑意的吧？</p>
二人多多少少都与这位新晋的锦衣卫左指挥同知打过交道。只不过人家起点高，不仅是镇国公世子，还是西北威名赫赫的小战神，素来都习惯他冷傲寡淡的模样了……原来也有这么柔和的一面。</p>
杨二郎远远地看着一高大一纤细的两个身影在灯火阑珊里渐渐远去消失，心中似乎有一瞬怅然，然而短暂的酸涩之后，便是会心一笑，也没再多放心上。</p>
萧沥心情颇好，顺从地任由顾妍牵着，也不去问她都要去哪里……最好便是。这条路始终走不完。</p>
暂时辟出了一间西厢房，阿齐那早早地便在候着了，忍冬受了些轻伤，正由着阿齐那上药包扎。</p>
等这方完了工。顾妍便让忍冬回去休养，又道：“齐婆婆，你再给他看看怎么样。”</p>
阿齐那便定定瞧了眼这个少年。</p>
她认得他，在辽东的时候，就曾经有过那么匆匆一瞥。</p>
显然萧沥对阿齐那也有印象。</p>
他早前抓了太虚老道的女人和孩子。就曾听闻阿齐那说起过，那个孩子受了诅咒……很新奇的说法，也很深刻……也怪他一时大意掉以轻心，以为一个弱质妇人和一个衰老稚儿手无缚鸡之力，竟被他们伺机逃脱无踪。</p>
阿齐那用剪子剪开了他的窄袖，伤口偏深，刀痕处皮肉外翻，还在不断往外沁着血。</p>
萧沥却收回手不给她包，淡淡道：“不用麻烦了。”说着便瞥了顾妍一眼。</p>
阿齐那挑眉。</p>
若还看不出萧沥对顾妍的心意，她就白活这么多年了……只阿齐那的心到底是偏向她家十九殿下的。对这个少年，也就没了多少好感。</p>
不要她帮忙，她还不乐意帮呢！</p>
放下手里的伤药，阿齐那勾勾唇转身就走，顾妍在后面叫她都没理。</p>
不由回头瞪了他眼，“你这时候逞什么能，受伤流血就很好玩？”</p>
话音蓦地一停，他已将腕子伸向她，示意让她来包扎。</p>
顾妍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哪里比得上阿齐那手法娴熟利落。便要出门去找阿齐那回来。</p>
萧沥便幽幽叹道：“好歹还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呢，这点小事都不乐意……”他摇摇头极为自嘲：“算了，谁让我自作多情。”</p>
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p>
顾妍目瞪口呆。</p>
这……这不是耍无赖吗？</p>
见她迟迟没有动静，他又低声加了句：“没关系。你也不用愧疚，反正我是心甘情愿……”</p>
顾妍愤恨咬牙，暗骂了声无耻。</p>
却到底敌不过一时心软，照着阿齐那的样子给他上药包扎。</p>
一开始故意下手没个轻重，见他皱着眉一声不吭，动作不由就放缓下来。</p>
谁知道他突然间发什么疯！</p>
萧沥唇畔挂着浅浅笑意。</p>
其实没什么。他不过就是觉得，杨二郎偶尔流露出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p>
但看她认真又仔细地给他包扎伤口，顿时便有种心满意足之感……不知不觉，那个满身带刺充满戒备的小姑娘也可以对他卸下防范了。</p>
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么容易知足。</p>
打上最后一个结，顾妍拍了拍手，顺势站起来。</p>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自己，深深沉沉的，如同蓄了一汪江水，只需眨眨眼，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波浪滚滚袭来，让人溺毙其中。</p>
她不由便别开眼，耳根微微泛红，讷讷说道：“我去正厅。”</p>
话音刚落便直直地往外走去。</p>
随即不由懊恼……和他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生怕人家找不到？</p>
深深吸了几口夜间凉薄的空气，压下面上的燥热，顾妍这才循迹去往正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