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齐大步跨进城楼,一语不发,走到两人中间,压低了声音,“怎么光骂不动手?接活的是杨叔,谈价的是耿大哥,丢了猎人十六条性命,在这儿如妇人般争吵,徒伤大家的感情,现在还不明白吗,是谁暗中算计我们?”
耿精忠似疯牛一般红着眼睛,吼声不绝。\
李贤齐扬起拳头,冷不防一个直拳打在杨亮的眼眶,回首一个勾拳击在杨亮的下巴,两人这才停止了争吵。
堡丁头目费三躲在城楼的墙角,侧耳倾听,城楼内传来厮打的声音,耿精忠骂声不绝,杨亮似乎忍无可忍,也破口回骂:“猎人们不死在猛兽的爪牙下,难道死在床上,要你这个狗校尉多管闲事。”李贤齐劝架的声音,“行行好两位,把眼前这一关过了,杨叔、耿大哥找个地儿一决生死。”
李贤齐终于拖着耿精忠出了城楼,耿精忠嘴里骂骂咧咧,瞧见门口的杨家兄弟,赞了一句:“这哥俩一身是胆,比他窝囊废老爹强多了。”
缩在墙角的费三慢慢直起身,拍了拍袍衫上沾的墙灰,一溜烟似的跑向堡主府,耿杨不和,猎狼队已起内讧,这可是堡主最想知道的事。\
暮色四合,堡门外那一片空地上狼尸累累,血肉模糊,狼群分散开来,两三匹野狼齐心协力,将死狼拖到安全的地方撕咬果腹,夜色渐浓,将满地的狼籍血肉遮掩,柔柔的晚风却吹不散那浓郁的血腥味。
弦月如钩,一片云翳飘过,几颗残星依稀。
堡墙每隔五步就有一枝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堡墙附近照得如同白昼。
城楼,一片灯火辉煌,费横正设宴款待猎狼队。
杨亮揉着乌青的眼眶,怨恨未消,“费堡主,猎狼队就守这堡门和坊门之间,积蓄体力,准备明日的恶战,其它几处侧门和堡墙就辛苦堡丁了。”
费横脸上的笑容凝住,白日狼群疯狂围攻猎人的场景鲜活再现,令人毛骨悚然,急忙问道:“夜里狼群会袭击坞堡吗?”
杨亮心情不好,随口应道:“虽然野兽害怕火光,但狼聪明狡猾,蹿进来几只也正常,骡马耕牛、猪羊鸡鸭,咬死就咬死呗,猎人今日都丢了十多条性命,何况坞堡内的畜牲?堡丁辛苦些,今夜轮换着休息就是。\”
坞堡外是黑沉沉的夜色,长长的狼嗥声连绵不绝,让人心里直发怵。
费横仰脖吞下一碗浊酒,壮了壮胆,转目四顾,见杨亮李贤齐埋头吃菜,耿精忠冷着脸自顾自地喝闷酒,席上冷清尴尬,思索片刻,跟杨亮搭讪道:“白日猎狼队沉着勇敢,猎人们长年跟野兽打交道,也熟悉狼性,请杨校尉指点一二,事后必有重酬!”
耿精忠冷言讥讽:“重酬?今日死了十几名猎人,只剩下一堆白骨丢在野地里,怎么向他们的家人交代?杨校尉一脸愁苦,正愁着到哪儿弄些银钱去抚恤遗孤。”
费横眼珠子一转,一拍胸脯,慷慨豪迈道:“有甚难处,杨校尉尽管道来。\”
几支儿臂粗的巨烛明明地照着,杨亮心事重重,瞧也不瞧他一眼,只顾着闷头扒拉碗里的饭菜。
李贤齐见场面尴尬,端起酒碗,“费堡主,听闻你也是风浪中闯出来的好汉,某敬你一碗。”言罢一干而净。
费横见是出自幽州将门的史公子,高声赞道:“红巾儿马踏群狼,来去如风,屠狼如杀狗一般,当真是英雄出少年!”端起酒碗,也是一口饮尽。
耿精忠冷笑道:“连几个少年都比不上,杨校尉躲在坞堡,高悬吊桥,紧闭堡门,冷了猎人们的心,干脆回家抱孩子得了。”
杨亮气得脸红脖子粗,霍地身子站起:“耿校尉,你也曾刀头舔血,惯经杀阵,战阵之上死几个人有甚了不起,打也将某打了,还要怎么着?”
费横畏狼如虎,自知理亏,出头为杨亮辩解:“事起仓猝,杨校尉在堡门设伏准备,呼应不及,耿校尉也要谅解。”
杨亮悔恨交加,仰天长叹“杨某今日名声尽毁,再也唤不动今日在堡门外血战的猎人兄弟,费堡主,你能拿出多少银钱让杨某为你卖命?某拿这些银钱抚恤伤亡的猎人,让杨某为他们略尽一份心意。”
费横心喜,就冲杨亮这份心意,会有猎人跟随他,他与耿精忠相互憎厌,耿精忠羽翼一除,寻个机会再收拾他不难,豪爽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大伙儿同舟共济,渡过当前难关,费横愿出钱抚恤死去的兄弟,每人一百贯银钱。”
李贤齐闻言暗自惕凛,费横既有挥金如土的豪气,也有拉拢人心的手段,更兼心肠狠毒,是个难对付的角色。
杨亮沉吟不语,好一阵子才缓缓抬起头:“听某号令布防,堡墙上,道路,隔一段地儿,用笼子装两只鸡鸭丢在那儿示警——”
费横大喜,高声吩咐:“来人,叫账房先送一千贯钱来交给杨校尉,费三你们几个,听杨校尉命令行事。”
杨亮做事谨慎,觉得还是事必躬亲的好,“还是某亲自去布防,心里有底。”
在城楼呆着也尴尬,费横本想跟着同去布防,心里有底,今晚才睡得踏实,刚直起身子,却被出自幽州将门的少年一句话拦住!
一阵晚风进来,血腥味中掺杂了些火把的松香气,明明的烛光左右摇晃,将人影摇得错乱,李贤齐悠悠道:“日本金贵银贱,出海可获巨利,费堡主可有意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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