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从继母处得不到任何有效的建议,只觉得烦躁不已,不久便告辞离去,打算在自家府里随便逛逛散心。
乱逛的过程中段子矜碰到了自己的堂兄段子堪,段子堪比她大六岁,是年龄与她最接近的兄长,和她的关系也更加亲密一些。
“三哥啊。”段子矜唉声叹气地对他说,“奉安王、苏大公子、张三公子,你看哪个好啊?”
段子堪心领神会地笑道:“三叔这回是动真格要把你嫁出去了?”
段子矜语气沉重地道:“是吾愿哉?非吾愿也。父言敢违乎?不敢也。”
“如果不知道怎么选,干脆就选奉安王吧,他身份最尊。”
段子矜摇头:“我怕我相府嫡长女的身份压不住他。”
段子堪哭笑不得:“你是去嫁人,又不是去降妖,要压得住干什么?好吧,如果你非想让丈夫对你言听计从,我强烈推荐张三公子。”
段子矜转转眼珠:“那个文盲?连个下联都对不上,比我哥都笨,要来何用。”
有回宴会时这位张三公子跑过来找段子矜搭话,段子矜不知道跟他聊什么,于是随口出了个上联要他对,这家伙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对上,最后好不容易对出来的下联还是段子堪不好意思自己的妹妹给人家难堪,偷偷告诉他的。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说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段子堪问。
段子矜想了想,道:“嗯,在身份、才学方面,不能高于我太多,不然我会觉得受制于人。但也不能低于我太多,不然太没意思。最好各方面都能跟我旗鼓相当,能跟我互相欣赏。”
“那苏大公子不是挺适合你的吗?”段子堪掰着指头说,“他家跟我们家也算门当户对,谁也不用瞧不起谁。并且他这人也挺有才学的,以前在咱们家私塾蹭课的时候,这家伙总是脑袋转得最快的那个。对啊,差点忘了,以前他在我们家私塾读书,你跟他不是还常常见到来着?有感情基础,多好。”
“不行不行,不行。”段子矜黑了脸,“我说要各方面与我旗鼓相当,是为了能互相欣赏,不是让他和我做对来的!这位苏公子专爱抬杠,你又不是不知道!并且,”她不耐烦地说,“我觉得这些来提亲的人没一个是真的喜欢我,与其说他们对我有意,倒不如说这群人对我父亲有意。要是可以的话,他们肯定把我父亲娶走,我最多算个搭头。”
段子堪大笑:“你挺明白的嘛!”笑完,他又神神秘秘地说:“对了,我刚给尚书大人写了一篇公文,是关于之前跟你讲过的,春闱的事的。你给帮着看看呗,润色润色。”
段子堪在礼部任职,所说的尚书大人自然就是他们礼部尚书,段子堪的大领导。
“哦,行。”段子矜不是第一回帮哥哥干这种事了,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段子矜这倒不算是被哥哥使唤,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痛快,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自己本来就很喜欢看这些公文打发时间,权当是给无聊的闺阁生活加点调剂。
所谓的“润色”主要是指修缮语句,给段子堪的公文增加点文学色彩。虽然他的原文已经把意思讲得很清楚了,但把话说得漂亮点在礼部这种文人汇集的地方仍然有其必要,单纯因为文学功底而得到拔擢在这里并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段子堪很快就差人把他的公文送到了段子矜这儿,还带话说让她放手随便改。段子矜先粗粗扫了一遍,大致明白了段子堪这是在针对如何处置冒名顶替参加春闱的考生发表自己的意见。段子堪入职时间不长,级别太低,按理说这种事情还容不得他插嘴,至于为什么要写这个送到礼部尚书那里,大概是为了在他那儿露个脸,争取一点存在感吧。
她给他改了一个用错的典故,把一部分零散的句式改成了四六对仗的骈体,对于陈述冒名顶替考试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的那一段更是直接删了重写,整了一大段器宇轩昂的排比上去。段子矜对自己修改的部分非常满意,当她打发人把改过的稿子给段子堪送回去的时候,她对于如此漂亮的公文竟然要署上段子堪的名字送上去几乎感到了遗憾。不过遗憾也没有用,她一个闺阁女子,帮哥哥改公文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想要亲自去从政完全没可能。
晚上父亲回家问她“三选一”考虑好了没。段子矜恹恹地说没有。
烦躁的心绪一直伴随她到第二天、第三天。第三天父亲回家前,段子矜郁闷地坐在自己装陈精致的闺阁里,一边有意无意地撕扯着衣服上料子上佳的缎带,一边想着心事。
她还是没有决定到底挑哪一个。怎么办?父亲今晚必定要逼问个答案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