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鱼甚是明白慕容肆心意,一唱一和地说道,“皇上您这主意可谓精妙绝伦啊,奴才认为十分可行。就将那下药之人可烹了,反正不管烤熟还是蒸熟都会熟。”
这等溜须拍马的功力,饶是善于奉承的王中仁都要在心底里给秦小鱼竖一竖大拇指,太他妈有前途了。
反倒是其他一些文臣,认为这鱼公公在残暴这一程度上倒是能与他们的君主比肩而立的。
小安子与樱桃实在吓得够呛,这被生生煮熟了是何等残忍可怕?
小安子瘫软在地上就差点吓得抽过去,樱桃亦是吓昏了脑袋冷汗直流,身子一动,朝皇上跪下连连磕头,音色颤抖,“是……是……奴奴婢……做做的……请请皇上开开恩啊……奴婢本只想害秦小鱼一人,没想到会累及丞相大人啊……”
“哦,原来是你做的。早些儿承认不就完了么,实在浪费朕的口水。”
慕容肆说话时眉眼含笑顾了秦小鱼一眼,秦小鱼却是心惊,不知这人在笑什么?难道在表扬她的默契?其实说到默契,这人更有默契才对,若不是他那番关于炮烙之刑的说辞,樱桃也不会这么快就招了。
又见这人手朝王公公那边轻轻一挥,王中仁亦是明白他的意思,立即端了茶壶给他倒水。
哈哈……大功告成,这一试不就试出来了嘛。
秦小鱼心中得意地笑,矫情地故作大公无私骂道,“樱桃大姐你怎死不悔改呢?我曾好心好意救你,你不知感激反而害我,你害我事小,可阴差阳错害了秦大人,你教他成为笑柄,今后面子何置,你不仅害了我与秦大人,更害得
王爷误了成亲吉时。”
提及燕王爷时,樱桃脸上露出悔恨表情,她只是给秦小鱼下药而已,没料到秦小鱼会将另一个肉包子给了喜娘,又将丞相牵连进去。若是秦小鱼一人犯事,想必太后与皇上也不会如此严肃对待这事。她只想让秦小鱼一个人难堪而
已,真的没料到这个结局。
她又跪移到燕王爷脚下,吴侍长不会让这恶婢故技重施,挡在燕王爷身前,只听得樱桃哭喊,“樱桃是有罪,只是伤人没有杀人,罪不至死,还求燕王爷替樱桃求求情啊……”
他早知她与小鱼儿有嫌隙,之前诬陷小鱼儿给她下毒未能得逞,这次竟在他大喜之日给小鱼儿下这等下三滥之药来陷害于她,他再心软这次也绝不会姑息了这恶婢。
只道一声,“有太后与皇上在,自会公正处理。”
太后看了一眼慕容肆,“皇上,这贱婢好生歹毒,对待同僚竟下如此毒手,还差点毁了丞相清誉,哀家认为不能轻饶了她。”
“的确不能轻饶。”慕容肆冷吟了一声,又朝秦小鱼看去,“鱼公公你以为该如何处置呢?”
皇上竟又将处决权交给了秦小鱼,看来皇上确实器重这个小太监。
“奴才以为该将这等为非作歹的婢子发落到浣衣局,永生永世不得出浣衣局半步。”
秦小鱼尾音含凉,眸中狠意忽闪,这个陈樱桃啊不是最讨厌去浣衣局嘛,那么她就偏偏送她去。谁让这个女人这么爱跟她斗呢!那么她就把她虐到渣都不剩。
“那便将这婢子贬到浣衣局,让那边女官好生管教。”
皇上刚发落完樱桃,李红寇便匆匆进来,手中提了个黑大布袋子,他从凝香阁赶到这里跑了一路已是满脸汗渍,将脸上妆都弄花了,他掏出小帕擦了擦脸,喜笑颜开道,“太后娘娘,老奴不辱使命,将蝴蝶给您逮来了。”
秦淑珍一瞥那被架起的樱桃,使了个眼色,李红寇立马会意,笑着瞧了瞧自己手上,又是笑了笑,“看来老奴手上这玩意儿是多此一举了。这纸啊终究是保不住火的,这等恶奴哪能逃过太后娘娘与皇上的法眼?”
他说罢,又看向燕王爷,“王爷,凝香公主托杂家与您说,她身子不爽利未曾参加王爷婚宴,还请王爷多见谅。她还说,祝您与夏妃娘娘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凝香公主也是与燕王爷一母所出的,比琳琅公主这位公主生来不祥,一出世便双目失明身携异香,后又疾病缠身可谓多灾多难,因此她甚少踏出凝香阁,这次她亲哥哥大婚她都未能前来祝贺怕又是一桩遗憾。
慕容燕拧了拧眉,又了然一笑,他眉目间流出细水般柔情,是对妹子的怜惜。
他说:“早前那丫头就差人送了贺礼过来,我这当哥哥的还能不明白她的心意?她小小年纪还真是优柔多心,难道怕我怪她不成?改天我得去她那好生说说她。”
大家看得出那是燕王爷对凝香公主是万般怜爱的,只是提起这么清美脱俗却身缠多病的公主,大家又无不是摇头叹息的。
“那丫头老待在凝香阁也不怕闷出病来,改日阿燕你去接那丫头到御花园里来品茗闻香。”
慕容肆亦是一口一个丫头,可见他对这个最小的妹子也是欢喜的。
他说着指着樱桃挥了挥手,意思将这碍眼的婢子给押下去。
樱桃被架着不得不往门口走,她痛哭流涕不舍得看着燕王爷,“主子,主子……我舍不得您啊……我不想去浣衣局啊……求求您,帮帮我……”
慕容燕冷着脸,声音亦是冷情,“既是舍不得,又何必做出这种事?既知有现在这个结果,又何必当初?”
这帝王家的男子,即便平常再温柔和善,冷下脸来时,还是让人心生惧怕的。
突然,有人说了一句“慢着”。
说话之人正是今日最丢脸的人秦遇,他一双犀利狠目戳向樱桃,眸光寸寸逼人,“你虽是下药之人,但并非罪魁祸首。你若不将幕后指使你之人交代清楚,休想离开。”
樱桃一股脑地摇头,矢口否认,“我一个人做的,没有别人。”
她怎敢将琳琅公主交代出来?她已经被贬到浣衣局,她还指望着琳琅公主日后能暗中帮助她呢。若是她今日将琳琅公主也出卖了,不止斩断了另一条出路,按着琳琅公主狠辣性子,她只怕没得活了。
“鱼公公之前也说的想必你也听清楚了吧。媚药是宫中禁药,你如何得来?若是没有人暗中帮你,凭你这个无权无势的下作婢子,怎么可能有这个药?”
秦遇咄咄逼人,让樱桃更是惶恐,她下意识地往人群中瞧去,也让人群中那人双手握紧。
在座的人也知有这个幕后黑手,但是既然皇上太后都没有再多追究,其中必然是有道理的,也只有位高权重的秦丞相敢再提出来。
人群中有女子笑盈盈走出来,身姿妙曼,眸藏慧光,论姿色不会比娇媚美艳岳惠妃差。
这女子一捋垂肩如绸长发,瞧了瞧秦小鱼,绯色唇角笑意精明邃然,她给太后皇上微微一鞠,又细步走到樱桃面前,眸光直接迎上秦遇,“鱼公公说的话是有几分道理不错,但丞相大人你身居高位纵横官场,怎能全以一个公公的
话为准则,连明辨是非都不会了?这婢子既已一力承担,又何来的始作俑者呢?她能拿到禁药,许是拖常在外面的差役买了带进宫的呢?
更何况若是要依着丞相大人再这么审下去,燕王爷与小女子的二妹妹何时才能拜堂成亲呢?在座的文武大臣与家眷又何时能吃上喜宴呢?想必太后娘娘与皇上亦是饥肠辘辘了吧。”
这女子胆色过人,面对大宁王朝第一官吏无半点慌怯,她的语态虽万般轻柔如清风缱绻,但句句藏针带刺,压得秦遇嘴角轻绷。
秦遇扯了扯嘴角,笑眯着眼睨着这个女子,这女子声称新娘子为二妹,想必就是夏元杏的长女,只是这女子的说话姿态竟与秦小鱼一样的那么令人讨厌。
“此事事关本相声誉,本相岂能不将此事弄个一清二白?”
女子又巧言笑兮,“可丞相大人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误了王爷成亲啊,这论事也该有个适可而止,也该有个尺度分寸吧?”
夏元杏飞快行至夏婉安面前,扼住她腕,“混账东西,竟敢在太后皇上面前放肆?我看该适可而止的是你!还不快给丞相大人赔罪?”
夏婉安腕上被握得生疼,这是她爹,她无法反抗,只低声给秦遇赔了不是。
太后一双凤目打量夏婉安,这女子长得是极标致,如出水的芙蓉般娇嫩,只是太张扬显眼了点,她一眼便能看出这女子野心不出这一番话是想给慕容肆留下深刻印象吧?
只是这宫中的花哪朵不鲜哪朵不嫩,开花花败,看得是谁开得时间长?
她看向夏元杏,“夏提刑,这是你的长女?哀家看长得是水灵,但缺了些教养,你回家该教一教她什么叫做韬光养晦?”
夏元杏一听立马道,“多谢太后娘娘提点,微臣回去必定好生管教。”他用力看了一眼夏婉安,告诫她在这里更该循规蹈矩,太后是什么人,她这点小心思就能逃得过太后眼睛?
夏婉安又给太后皇上盈盈福身,随着爹爹回到下面,其实她不止想让皇上看到她,更多的只是想帮琳琅而已,那婢子惊慌之下看了朝琳琅看了两眼,而琳琅身子不时发颤,她哪能不知道这事与琳琅脱不了干系?
“母后,朕看夏提刑的女儿说的不无道理,这婢子还是先押下去,交给刑部明日再审也不迟,若是再将阿燕这婚事耽搁下去,母后您对九泉之下的梁妃娘娘也是无法交代啊。”
皇上这话说的可谓别有心机,他将这事引到了燕王爷死去的母妃粱妃娘娘身上,太后也不会反驳,更何况喜事为大,孰先孰后拿捏轻重这事太后老人家最是知道。
“是啊,丞相你也无须执着于今日找出那幕后之人了,今日是燕王爷大婚之日,若是再耽搁下去,哀家对九泉之下的粱妃妹妹也是无法交代。”
由得太后发话,秦遇这个太后的兄长自然不能再多说什么,现在先饶了这婢子,但他无论如何一定会把幕后之人给揪出来。
慕容燕拜谢了太后与皇上,命张震将这喜娘给弄醒,拜堂可少不了喜娘。
琳琅公主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事今日就此作罢了,不然当着这么多人她被揭露出来,尽管母后再疼她,秦丞相也是不会放过她。明日她只要去慈宁宫先向母后请罪,再让母后陪着她去向秦大人请罪,这私下里解决总比台面上
来的容易些。
她又看了看那个肥太监,都怪这人说出什么蝴蝶辨香的道理来,否则樱桃那贱人怎么可能因为害怕而不打自招呢?不过也怪樱桃这个蠢货办事不利落,若是只在一个包子里下药,又怎会把秦遇这只老狐狸也给牵连进去?
只觉人群中有毒辣目光投来,秦小鱼抬了下头,看到的正是一脸阴险的琳琅公主,这公主到底是有多讨厌自己啊,要串通樱桃来害自己?
琳琅跟凝香同是燕王爷亲妹妹,在这样的好日子里,一个却是让人给她下了媚药破坏了婚宴,一个却是因身子抱恙未能前来再托人送来祝福。
这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还真是不一样。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慕容肆见她脸色差劲,又多夸了她一句“劳苦功高”,这样还没完,又让郭太医给她赶紧上药,还破例给她上了一张椅子。
秦小鱼倍觉受宠若惊,周围瞧着她的目光喜恶参半,她忧心忡忡,坐在这椅子上那是如坐针毡啊。
这小太监受皇上礼遇,郭德纲对这小太监也要客气些,“鱼公公,我现下便为你上药。”
秦小鱼点点头,将受伤的手臂伸了出去。
她肥厚的手背上被烫得一片糊烂血淋,他眉梢一皱,“鱼公公,你这烫伤颇为严重,得用刀将这烧烂了的肉刮掉,到时疼痛异常,你且忍着些。”
这焦肉不切除,新肉难长,她明白,她对郭太医仍是颔首,轻说了一句,“劳烦郭太医了,我这人耐疼,你且放手动刀吧。”
厅堂中不知哪人低声说了一句——这鱼公公也是够狠的,对自己都下得去这狠手。
又有人悄声附和道,“是啊,对自己都能做出这么狠的事来,那对别人呢?”
这说话两人就在秦小鱼的身后,才几步距离,秦的听得一清二楚,人若为求生,又有什么狠事做不出来呢?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这些人啊真是养尊处优惯了,若是换了身份地位,谁敢保证他们不会做出比她更出格的事?
她随意笑笑,慕容燕耳力灵敏亦是听得那些人说了什么,虽是眼瞎,但还是朝那些人那里看了一眼,那些人才禁了声。
郭太医从医药箱中掏出一柄森白刮刀,刀身在火中来回烧过后,待得刀身稍凉一些,便来到秦小鱼手背上,众人都闭上眼,若是见了这一幕,稍后喜宴再丰盛的美食也吃不去了啊,不过皇上下得命令,让郭太医就在这里给这太监处理伤口,他们也没法子。
刀刃切入皮肤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她痛得咬紧牙关,烧焦了的脆皮连着腐肉被一同削了下来,血肉淋漓,饶是她见惯血腥,亦是看得头皮发麻,她着实不忍再看下去,撇过头去,眼下却突得多了一袂明黄,她又是猛地一震,何时慕容肆到了她身旁?
抬眼,将这人看清,果是皇上。
这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秦小鱼又痛又惊,汗染湿了她背部,在她背上留下水圈,满头大汗流下,划过眼角,眼中不小心沾来湿咸,刺痛地她睁不开眼来,牙齿打颤模糊地唤了他一声,“皇上……”
耳边传来清越醇厚的男子声音,“若是痛,便咬着这个。”
有什么冰凉清香递到她唇边,她想也没多想,张嘴就咬住,一股桃香扑鼻,香甜汁水流入口腔稀释了她口中血锈酸苦之味。
她拼命地眨了好几下眼,眼睛才舒适许多,一睁眼便见这风姿卓越的男子盯着自己浅笑如斯,他眉眼修长如画,耀眼得如万丈光芒。
她心中不禁微微一暖,似有涟漪浮荡,她抬手摸了摸塞满口中那枚饱满多汁的蟠桃,桃汁四溢,流到她手心,虽是黏腻,但这香甜似能芬芳了一整个明媚盛夏。
众人将这一幕瞧在眼里,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堂堂大宁王朝一国之君为一个小太监喂桃?
这太监在皇上心中哪里仅仅是有分量,那可以说是举足轻重啊。
太后则皱了皱眉,这等行为成何体统啊?
岳妃看着都觉心痒嫉妒,皇上何时喂过她食物吃?若是她受了伤,皇上会不会如此?
“好了,鱼公公。”
郭太医看着吃着蟠桃的秦道,觉着她苍白的脸多了几丝红润,这蟠桃滋润效果有如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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