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相信什么事都是可以破例的，尤其是酒店的员工奖励这一类事情。老子当年破获幽灵电梯一案时，只得到了与总经理一张合影照片的奖励，与秦哥联手破获车库失窃案进了一步，跟秦哥一起分享了四张曼哈顿西餐自助餐券，我的两张给了怡琴的父母。
和前两次比，这一次的奖励简直是历史性的跨越，史密斯先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史密斯夫人更象是一位慷慨的美国大妈，二人一次性地奖励保安部八千元。不过，老过场还是有的，史密斯一家三口与秦哥、乔老二、我和小李子合影留念，六个大活人加一只猫，它才是大明星。照片上，那只温顺的波斯猫非常惬意地趴在夫人的怀里，眼睛自然而然地盯着小李子的方向。
这张光荣的照片被放大成二十寸，加了精美的相框，挂在了秦哥办公室的墙上，与我们曾经获得的十几面锦旗、奖状在一起。
“史密斯不是最相信巴顿将军的精神鼓励法吗？这一次怎么动了真格的。物质奖励都来了。”我瞧着相片上我的得意表情对秦哥说。“看来他也在进步啊！跟我们中国人一起。”
秦哥放下电话，也看着相片，“钱不是酒店出的，这种事情不可能由酒店出钱来奖励的。是夫人出的钱，史密斯还是继续当他的演员，就和我们拍拍照，握握手。”
“一出手就是八千块，哇噻，看不出这个美国农民真大方！比中国农民有钱多了。”我怎么看她都不象农民，也许是地主婆，哦，美国人不叫地主婆，叫农场主。“可能艾丽丝真是她的命根子。也难怪，美国人老了，孩子们都不在身边，没有天伦之乐，猫啊狗啊才是他们的伴儿。”
“你发现什么没有？”秦哥坐在大班椅上把玩着自己的大哥大，“不是大哥大，我是说照片……”
“大家都笑呵呵的。”我看了一眼秦哥，又看了看照片，“没什么啊？！”
秦哥摇摇头，“你小子干不了侦察部队，眼神太差了，反应也太慢。”
“我……我不明白老大的意思？”我真的没发现任何异常。
“老子越看越不对。”秦哥冷笑道，“猫的眼睛是朝着什么方向？”
照片上，史密斯夫妇居中，老婆的左面是秦哥和我，老公的右面是乔老二和小李子，猫是头朝右，尾朝左匍匐着，懒洋洋地斜眯着双眼看着小李子，“它这样的姿势只能是向右看齐啊，未必会回过头来看我们？除非我的手上有一条鱼，呵呵！”
“笑个屁，再看！”秦哥正色说。
“秦哥，我的老大，您就别难为我了，小的眼拙。看不出什么明堂。”我从来不敢跟老大比赛，十比十输。
“不错，按它现在趴在夫人右手臂上的姿势，确实只能朝右看，但问题是它的眼神。你看见没有，目光里有七分安全感，三分戒意。在安全感是因为在主人身边，但它在戒备什么？在戒备谁？”秦哥简直成了动物心理学家了。“小林啦，动物是不会撒谎的，这个地球上只有人会，所以人成了世界的主宰。”
自然界里最利害的眼睛是猎鹰的眼睛，身在千米高空能洞察草地上一只刚刚冒出头的钻地鼠，然后闪电般地飞驰而下，一双利爪飞扑上去，绝无失手的可能。秦哥的眼睛比它还利害，不但看到目标，还知道它心里的想法，几分是害怕，几分是安全。
他这样一解释，我觉得真的如此。再见小李子的眼睛，一付轻松得意之态，娃娃般的脸上那双我最熟悉的明眸本是清澈见底的，此时不知是洗相技术的原因，还是其它，清澈之中竟然夹杂着几分混浊。让人看着觉得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疏远。是什么让它们变了，变得我们都不认识？是史密斯小姐吗？还是……我陷入了沉思。
秦哥用手指敲打着大班桌，望着我说，“还记得我在负三楼垃圾站给你说的话吗？”
我猛然省悟，“莫非偷猫的人是他？”
“你说呢？”秦哥的口中挤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三个字。他顿了顿，“最近小李子有什么异常吗？你天天跟他生活、工作在一起的。”
“老实说，我还真没在意。都这么熟了，何况我的心思主要是在怡琴身上，天天分析她的思想，别的人我还真没时间花功夫。但我怎么都不会相信是他偷的猫。”
“小子，当心啊！人心是会变的。”
“小李子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秦哥不要跟我开玩笑。”我有些急了，不允许秦哥对我最铁的哥们表示怀疑。“我跟他亲如兄弟，无所不谈的，就象我们俩一样。我对秦哥忠诚，他也对我忠诚。”
“不一样的。你不懂。”秦哥摇摇头，沉吟良久，他站了起来，“小林啊，你都已经是副主管了，他仍然是员工，是不是应该考虑给他点机会了。”
“这个我曾经跟他提过，他说只要能跟着我，做什么都行。”我还在回忆与小李子一同工作的情形，特别那一晚打的追警车的一幕。
秦哥嘿嘿一笑，“呲”的一声，“做什么都行？这话我听起来挺吓人的。你觉得呢？”
“不是老大想的那个意思。绝对不是！”我今天说了好多个绝对，完全不象平时的我，在小李子的问题上，我跟老大有点急了，再说下去可能会吵起来。
“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秦哥说完，关上办公室的门，走了，把一个呆若木鸡的我留在了里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还在那里独白，“不是他，绝对不是他！”
当天晚上的保安部庆功宴会怡琴也来了，一个劲地夸我们安全部就是神通广大，其他的总监想立功却一根毛都没捞着，嫉妒是安全部了。
秦哥的话打击了我的自尊心，喝了一晚上的闷酒，连怡琴都觉得奇怪，但在众人面前也不好说。
回到江大巷子，我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地，怡琴连忙扶我到卫生间，轻轻拍打我的背，柔声说，“好点了吗？你今天没喝多少啊，怎么就吐了？”
我默不着声，“哇”，又吐了一口。
“我觉得你今天不大对？跟你说话也不理我，你看大家都兴高采烈的，尤其是小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