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无数的记忆在脑海里回放。阿峰,那位接我上船又送我回来,被周疤子呼来喝去的小弟,身材矮小,话语不多,表情木纳,曾经在大海上耐心地教我驾驶“圣玛丽号”游艇,还跟我一起经历生死一线,最终逃脱警方的巡逻船和直升机追逐的那个人。任我想破头皮,也猜不到他竟然会是个大毒枭,赌船“东洋之星”的主人,当然我更不会知道他还是全东南亚警方通缉的头号罪犯,秦哥与周疤子只不过是他编制的巨大贩毒网络中的一个小结点。
想到这一层关系,我反而松了口气,心想峰哥一定会看在那天两人同在一条船上共患难的情份上,放我一条生路。我甩了甩头,摇了摇身子,慢慢地躬直腰杆站了起来。刚立直起身子,一根钢管一样的东西重重地打在我的后腰上,力量之大,我几乎听到了脊椎被打断的声音,一个踉跄,直挺挺地摔在地上,痛得全身如被撕裂一般。
那个阿龙一脚踩着我的后背,一把抓住我的头发,一阵雨点般的拳头揍在我的脸上,立马口鼻鲜血淋漓。手被死死铐住,腰被重击,我根本无法反抗,如一块案板上的肉,只有任人揍打的份。再这样打下去,估计很快就会被打死的。
“大哥,你饶了我吧。兄弟千不该万不该跑来这里来。”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喊着。
拳头没有停止,渐渐地我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凉水泼醒,身子痛得象有无数的针刺入骨髓,鲜血溅了一地。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扔在了墙角,旁边一位高个背心男子看守着,大概就是那位阿龙。不远处十几个人正在桌上聚精会神地分捡着一大堆白色粉末,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海洛英了,之前我并未亲眼见过。
他们把纸箱里的大袋海洛英分成小堆小堆的,再添入另外一种浅白色的粉末,然后装进一个小袋里,压紧,最后放入一个烟盒大小的盒子中。动作娴熟异常,一定是常操此业的工人了。原来香港汤森酒店脚下早已废弃的地下室竟然是一个毒品加工厂,怪不得经常闹鬼,都是毒枭们弄出来掩人耳目的。太可怕了。
不一会儿,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另一头传来,几个人拖着个捆得死死的一个男子,透过满是血污的脸,我看清了他的五官,脑子顿时“轰”的一下,他竟是我的堂兄,林启光,那天晚上在东洋之星号上看到的人。
乱了,一切都乱套了。两个难兄难弟居然被人家一起抓住,生死难料。
“大哥,这小子在船上输了几千万,还想跑。”一个打手说道。
“哼哼,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林启光吧?”是阿峰的声音,吐词清晰,不紧不慢,低沉而有力,似乎能穿入听者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哪里还有半分跟我在船上说话时毕恭毕敬的口气。影视作品里黑老大说话令人毛骨悚然,大概就是这样的效果了。
“是,是,是我,你们想怎样?”林启光哆嗦着声音说,估计之前早已被狠狠地揍了一顿。在这样的一间屋子里,听着这样穿骨入髓的话,三魂早吓飞了两魂。
“不想怎样。小兄弟,我们交个朋友,如何?”我注意到阿峰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说的,手上夹着一支大雪茄。
“你们是什么人?”我的堂兄还算有点智商,想摸摸对方的底细,看能不能讨条命回去。这一点倒比我一来就求饶要强些。
“大英帝国香港居民,跟你一样。哈哈哈……”阿峰得意地吹了口烟圈,余烟吐在旁边的一个小弟的脸上。
“你们想干什么?”启光在地上滚动着,努力想挣开身上的绳索。
“不干什么。阿冲,够了,别打他,细皮嫩肉了,破了相就不帅了。”阿峰一口喝住手下。
“别,别……哎哟。不就是欠点赌债吗?我以后会还你的?”挨了拳脚之后,启东的语气明显软下来。
“对了,我差忘了。这点小钱对林家公子不算什么?兄弟们,是不是啊?要不我这就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回去?”阿峰温柔地说。
“别,别,别让我爸知道,他会打死我的。”启光有点急了,他好象想到了更可怕的事情。
阿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旁边的小弟忙帮他接住未吸完的雪茄,他朝启东走过来,“林家公子,那就不好办了。我们兄弟不能白忙一声啊。”
“这几天手气背,下次我捞回本来,一起还你,行吗?大哥。”启光几乎是在哀求了。
“这次都没还,还下次。”
“那你说怎么办?除了不让我爸知道。”
“我想想。嗯,这样吧。你把自己名下的港沣集团的股份抵押给我们,你什么时候还钱,我什么时候再还给你。怎样?”阿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这可不是一般的苛刻。
启光顿时哑了,“这个啊,这个……别,别再打我了。”
阿峰摆摆手,“好了,清醒了吗?”
“可是,我名下的股份转让不了啊。”启光无可奈何地说,“我试过一次,律师说不行。”这小子确实是个败家子。
阿峰挥了挥手,向打手示意,“阿冲,他说转让不了。”
“真的,老大,是我爷爷定的遗嘱,我的那份只有分红权,连投票权都没有,说是要等到35岁时才给我的。”
“那老头子还挺狡猾的,早就预知到儿孙不争气,只给你个名份。”阿峰有些失望,自己在赌船上设局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林启光手头上那8%非常关键,如果到手的话,加上自己从市场上收来的10%,马上就可以对港沣举牌了。不料老奸巨滑的林国沣居然留了这一手。
“我说的是真的,就算我打个欠条给你也要七、八年后才能兑现啊。”启光说。
“那就没办法了。小兄弟,别怪我们了,阿冲,把他扔到海里喂鱼去。”
阿冲就等着大哥一声令下,抓小鸡一样提起启光往外走。启光的哀嚎声在整个库房里回响。
“峰哥,住手!”众人东张西望,没想到还有别的声音。“峰哥,住手!”我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