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的乡间小路上,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地驶来。
叶琼坐在马车上,因道路上没什么人,便伸手掀起了窗帘。
凉风吹面,空气中草木的清甜和泥土的腥气交织,因才下过雨,道路两侧还能见到被雨水打得零落的不知名的野花,一切都显得新奇而可爱。
叶琼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了笑,身边的流莺和杜鹃也跃跃欲试的样子,跟在马车边的叶瑾也忍不住离了队,回来的时候怀里揣着不知道什么野果,讨好地递给叶琼说:“小妹,我给你摘了野果,我尝过了,甜得很,你不如也尝尝看?”
叶琼没怎么怀疑就接过野果咬了一口,只感觉满嘴都是难言的涩味,忙呸了好几声漱了口才缓解过来,要抓住叶瑾问罪的时候,叶瑾早就骑马跑远了,只剩下远远传来的笑声。
杜鹃看了那野果一眼,笑着说:“这是野柿子,还是没成熟的,姑娘这是被大少爷给骗了。”
叶琼瞪大了眼睛,一车子人难得看叶琼吃瘪,都忍不住噗噗地笑了起来,叶琼惊讶过后也笑了起来,心情是难得的畅快。
马车一路前行,最终停在了叶家的田庄前。田庄里住的除了叶家嫡支派过来守着庄子的,就是叶家旁支的一些亲戚了。
叶琼在出发前就派人给曾叔公叶仁良递了信,如今曾叔公早就派了他的长孙媳庞氏等在田庄门口准备迎接她们。叶家的马车刚停下,庞氏便主动上前帮忙扶了叶琼下来,拉着叶琼的手直打量。
若是在京中的贵妇圈里,这样的目光算得上逾矩放肆了,但庞氏的眼睛干净而热烈,叶琼能直接地感觉到她散发出的善意,便搭着庞氏的手笑盈盈地任她打量。
庞氏满足地抚着心口,赞叹道:“难怪总是听他们说嫡支三房的二姑娘是何等神仙人物,今日见了才知所言不虚!”
叶琼笑着不说话,叶瑾倒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庞氏见状又夸了叶瑾两句,按回了跟在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叶琼一行人的几个小孩子,便领着叶琼去见了叶仁良。
一大家子坐在宽敞的大院里,见叶琼和叶瑾进来纷纷伸长了脑袋。叶瑾和叶琼向叶仁良行了礼,叶仁良便边点着旱烟,边笑着指着叶琼说:“这就是嫡支三房里,那个被邹老先生收了徒的女娃娃。你们几个要读书的,记得多请教请教,向她看齐!”
曾叔公叶仁良子嗣众多,叶琼看着一大院子的人也不认识几个,只认识刚刚见过的庞氏的丈夫、叶仁良的长孙叶禄天,和在族学读书成绩不错的叶祉佑,其余的逢年过节时都见不上几面,便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乡下地方地广人稀,负责招待叶琼一行人的庞氏十分大方地分了一整个小院子给叶琼和叶瑾住,叶瑾住在外院,叶琼住在内院。庞氏做事妥帖,怕叶琼和叶瑾吃不惯乡下的饭,院子里甚至还有一个单独的小厨房,炕和炭盆也早早地烧了起来,就连被子都是新买的,因雨水太多来不及晒便用炭火装的熨斗烫了烫。
叶琼心中熨帖,私下里找到庞氏说:“我们来田庄里本就叨扰你们了,多谢堂婶还把我们照料得这么好。”
庞氏做这些本不求什么回报,不过是对叶琼这个家族中最出色的女孩子的尊重罢了,能听到叶琼的一句夸赞,心里更是吃了蜜一样甜,连忙说:“哪里就叨扰了呢,你们住得习惯就好。”
庞氏虽然笑得热情,但话语中的疏离叶琼仍是听得出来的。
若是真的关系亲密,庞氏怎么会像供着两尊佛像一样对待叶琼和叶瑾呢?
叶琼心中微微叹息,换了一副向往好奇的神色,说:“我来和堂婶说话,是还有一事相求……”
庞氏的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勉强起来,但又不好推拒,只能说:“琼姐儿,你先说是什么事儿吧,能办到的我一定帮你办到!”
言下之意是,庞氏无能为力的,自然也不会为叶琼帮这个忙了。
叶琼便笑了起来,说:“哪里是什么大事。我和哥哥此次来,就是想去体验体验务农,我还好,我哥哥可是要读书制艺的。要是以后真的有幸做了官,却连五谷都不分,那不是惹人笑话了,又怎么做好造福一方的父母官呢?”
庞氏闻言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重新真挚起来:“这是小事也是正事儿,你放心,不过多带个人下田而已,就是你这么个娇娇女……”
庞氏的目光放在了叶琼织金绣银的裙摆上。
叶琼便说:“我就站在田埂上远远地看着就好,要我下田,我还怕耽误了你们的事儿呢。”
庞氏点了点头。
能有自知之明、不给他们瞎添乱的娇娇女,原来也没有其他旁支的叶家人说的那样难伺候,明明性格随和得很。
庞氏抛下偏见,心中不自觉地和叶琼更亲切了一些。
叶琼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份亲近,心下稍安。
族学的事情可以晚些说。叶家旁支的这些族人对叶家嫡支的偏见由来已久,偏见不除,她这改建族学的建议怕是也无法说出口。
无妨,好在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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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这个月里难得的晴天。
积年的老农多少都能观一些天时,叶仁良一大早就把一家子人叫了起来,还不忘指点了跟着的叶瑾一句:“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昨晚我就指给你看过了晚霞,今天果然是个晴天!”
叶瑾笑着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