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忽然伸出那只像是枯树枝一般的手,指着他大声道:没错,你就是白轻衣,掷金山庄的二公子。
宋秋离赶紧摇了摇头,大声道:不,不,不,我不是,我的名字叫做宋秋离,我只不过是一个背信弃义,不守诺言的小人。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那人道:听前辈说话的口气,好像跟那位白轻衣白二公子很熟?
听到这话,那人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甚至带着一种绝望的悲哀,那是野兽在遭受捕杀时才发出的怒吼,道:
很熟,当然很熟,我跟你白轻衣白二公子当然很熟了,熟得甚至经常跟你穿同一条裤子,吃一个妈的奶,因为我就是你嫡亲的哥哥,白轻候,掷金山庄的大少爷。
宋秋离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慢慢地扭曲,然后,“扑通”一声重重地躺在那块石头上,仿佛已经完全瘫痪,颤声道:可是,外面……
僵尸一般的白轻候此刻却是一脸的淡定,甚至还笑了起来。
不过,他那干枯的犹如被榨干的椰子壳般的脸上露出的笑容,却不是那么的从容,甚至带着种让人恐怖的感觉,淡淡地道:
你是不是想说,现在,外面还有一个白轻候,而且,长得跟我一模一样,不,应该说是跟二十年前的我一模一样。
宋秋离长长地抽了口凉气。
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凄然而枯涩,甚至还露出了微微的疲态,仿佛还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江湖中那个名头正盛的掷金山庄的大少爷。
他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至少有一点儿不一样,现在,外面的那个白轻候也已经跟二十年前的那个白轻候不一样了,他至少比二十年前的那个白轻候胖了一半。
白轻候却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洒脱而淡定的笑,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在这样暗无天日的黑洞里饱经了二十年苦难的样子,倒像是兄弟重逢时的那种欣喜,道:
你好像也跟二十年前的那个白轻衣不一样了,二十年前的白轻衣,骄傲,自负,冲动,甚至有点儿自以为是,
可是,现在的你身上的这些锐气已经被某些随之而来的变故磨砺掉了,就像是一面被打磨平滑的镜子。
我知道,这二十年来,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也一定发生了很多事,因为只有苦难才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彻底。
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你不如以前了,而是说,你比以前更加成熟和稳健了,也越来越像一个剑客了。
宋秋离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慢慢地走过去,然后,在他的旁边跪了下来。
他摸了摸白轻候那张干瘪恐怖的面孔,眼角忽然有泪珠垂落下来,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颤声道:大哥。
只这一声“大哥”,便已包含了这二十多年的苦难和折磨,以及兄弟再次重逢时的欣喜和落寞。
在男人和男人之间,从来就没有小女子的儿女情长,可是,只这一声“大哥”,他便已哽咽在嗓,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