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威回到房里,见玉翘已漱洗过,正靠在榻上做针线。
头上松松挽着髻,仅别枝白珠簪子,一色儿水青锦绸衫裙,手上在缝补缁色衣裳。烛火橘黄,将她灰蒙的影淡印在墙面上,安静又温良。
便去夺她手上的衣裳,蹙眉不乐意:“这般晚了,还替他们补甚么衣裳,还绣头熊,你这身子可是能累着的!”
“呀!别抢再撂两针便好。”玉翘笑睨他一眼:“胡忌求了我好多时,瞧他可怜巴巴的。便应了。”
“他可怜,在碎花城军营里,肘上破得都见肉,不照样穿么。”周振威哼一声:“如今养娇了,忒般不知足,还要绣头熊。”明就让他累成头狗熊,看还敢这般劳烦娘子。
玉翘噗哧笑出来,忙加紧收两针,打结咬线头。
瞧把他怨的,再不完,得把衣裳撕了。
红漆洒花帘子一掀,是碧秀,端着白瓷大碗,腾腾冒着热气,一股子香香辣辣的味道直往人鼻里钻。
“那是什么?”周振威吸一口香气,移不开眼。
玉翘把衣裳递给碧秀,让她给胡忌送去,又去挽周振威的手臂,把他拉到桌案前,一并坐下。
觑着眼道:“面条子下的不多,都被他们抢了,瞧着周郎没吃几口。”顿了顿,凑他耳边低道:“我就把配菜佐料偷留了一份,自个手擀了些面,等周郎晚回来吃。”
声温婉软糯,眸里氤氲着殷殷情意,笑靥如花。这些都如蜜般甜进心里,差点让周振威憋不住流下一把英雄泪。
这些日冷眼瞧着娘子整日里为那帮弟兄忙,替他们缝补衣裳,烹煮吃食,把自个硬生生晾在一边,心里如打翻了盐醋铺子,说不出的滋味。
“你肚子大了,好好给我养着。少为他们操那些闲心,都是糙汉,怎么都能过的。”周振威拇指去拂玉翘嫣红唇瓣,蓦得拉过揽紧怀里,坚硬下颚去蹭她光洁的额,言语里皆是霸道:“以后只许对我好,心里只有我,只能欢喜我!”
偎着他宽实的肩膀,玉翘心思灵透,大男人瞎吃醋,却也羞着顺他,说他爱听的话:“嗯,只对你好心里本就只有你,不欢喜你那欢喜谁去呢!”
“即便有了娃,也不许把我疏了。”瞧她千娇百媚,愈得寸进尺的提要求。
“嗯!”这样乖,忍不住就俯头去亲她的嘴儿,却被娘子偏过躲开:“还不快吃,等面条子糊掉,那味就跑了。”
周振威知她脸皮薄,便不迫,掷着竹筷夹起面条就一梭溜,鲜辣辣的,唇齿流香,实在对胃口。
“怎忒般味好,瞧那帮弟兄吃得跟饿狼似的。”他一口一口的吃,嘴里满是感慨。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玉翘揩起绢帕子替他轻拭额上的汗,抿着唇道:“早就熬好一罐子冻猪油,挖了勺加进去,摆了酱油糖醋,再加些红椒油、炒香的肉臊子,撒把葱花。替你窝了枚荷包蛋,就无旁的料了。”
拿起搁手边的团扇,轻晃出风儿来:“听说你允了去吃冯大人的接风宴,想必皆是山珍海错,琼浆美酿,还有个花魁在边伺候,怎地不去?就吃这碗面,可是屈了你这巡抚大人。”话说完,自个倒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