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据说启朝最后一位皇帝哀帝刚即位的时候,要行大乐宴庆贺。宴席上,礼部尚书呈上了一柄九节箫,启哀帝见那柄箫制作得很是精美,便命坊间擅长吹奏的乐手吹奏此箫,果然声音淳厚,听起来有呜呜咽咽,如泣如诉的感受。
年轻的启哀帝很欣赏这柄箫,又召见了制作此箫的匠人。此人看着大约五十多岁,甚至更老些,头发和胡须大多有些苍白,手却苍劲有力,节骨很是分明,老茧纵布,是个老于此行的能手。匠人佟姓,称这柄九节箫是他制作的最完善的一柄,只是还没有刻画题字,希望陛下能将此箫还给他,让他制作完善。
哀帝却不舍得了,他为了持有这柄箫,便将佟匠人驱逐出了宫,驱赶出了长安与洛阳两城。
谁知半个月后,此箫忽然不见了。宫禁森严的长安宫中,在那么多人的视线之下,这柄九节箫被人无音无息的盗走了。启哀帝甚为遗憾,命人再寻佟匠人无果,只好作罢。
后来李旦十六岁离家远游,二十岁的时候和韩一起来到宣城,傍晚在敬亭山下一户人家歇脚,准备次日一早登上敬亭山。
次日天还未亮,李旦便和韩各执一盏铜制油灯登山了,想着要在山顶看日出。
泉水流淌的泠泠声间,隐约听到了长长的叹息声和敲打声,二人都是年轻勇敢的士人,不信鬼神,仗着佩剑想要一探究竟。循着敲击声,他们摸索了过去。
“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
一个灰色布团鼓鼓囊囊的“生”于流淌而下的泉水间,敲打声和诵诗声都从那里传出。
李旦定睛一看,那灰色的布团原来是个老人,头发花白,几乎都快掉光了。老者背对着他们坐在流水间的一块大石头上,用嘶吼的方式来吟诵李白的这首诗,他举着锤子叮叮咚咚的不知道在敲打什么。
“老丈,老丈!”韩大喊了老者两声,老者却好像没有听到似的,仍背对着他们敲敲打打不停。
李旦大步跨越着踩在石头上,灵活的跳到老者身边,这才发现他在敲打一块生铁。他的目光落在老人的手上,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呢?伤口遍布,老茧纵生,因为年龄,皮肤都已经褶皱了,但仍是苍劲有力的,这是一双老匠人的手,沧桑而充满岁月所赐的苦痛与热忱。
他充满敬畏之情,伸手轻轻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老人的眼睛已经浑浊,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大声喊:“你是什么人哪!为何要打扰老夫?”
此时韩也已经走了过来。李旦望一望韩,继而俯身笑道:“老丈,我们是来登山的学生。听见您在吟诗,忍不住循声找了过来。打扰了您的雅兴,真是不好意思!”
“你说什么?大点儿声!老头子老了,眼花耳聋的,听不见你们斯文人的低声细语了!”老者眯着眼大声的喊。
韩一手摁住李旦弯下去的背上,也开始大喊起来:“路过的!偶然听见你吟诗,所以来看一看!”
他这一喊不要紧,老人盯着他的腰间,浑浊的双眼忽然放出了精光。他突然伸手拽住韩腰畔别着的一把乐器,拽到眼皮底下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大喊:“这是南诏国人的乐器,叫巴乌!你从哪里得来的?”
“你认识这个?”韩很是惊讶。
老者不耐烦的挥挥手,又大声问了一遍:“你从哪儿弄来的?”
“途经南诏国,一个美丽的姑娘送给我的!”
老者把巴乌塞进韩的手中:“你吹!吹一首!”
韩接过巴乌,在手中掂量片刻,随即附在唇边吹奏起来。巴乌的声音不算高,但是听起来连绵不绝,空灵悠扬,别有一番味道。
老者凑了上去,一动不动的凑在跟前听着。忽然喃喃自语:“还差点!”说着,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柄长箫,塞进李旦的手中:“会不会吹?”
李旦微笑着,也不推辞,跟着就和韩合奏起来。
一曲南人的民调结束,老者这才满足的叹息道:“二十多年没听过这样美妙的曲子啦!要是再配上古琴,就可以弹奏我这支曲谱了!”他从怀间取出一副卷好的竹简,在二人面前缓缓展开。
李旦和韩好奇地凑了上去,只见竹简上记载着了一首曲子。李旦当即按着节拍,试着就拿手中的长箫吹奏起来。隐隐能听得见流水声,却不是近前的泉水发出的,就连山脉也有了呼吸,跟着吐纳起来,都在这笑声之间。韩索性闭起双眼,甚至看见了百花寂寞开,一绿萧索间。
“妙!太妙了!”余音过去许久,韩这才低声赞叹,“这样精致的箫配上这样的曲子,才不叫枉费了!”
老者忽然抹起眼泪来。
李旦连忙放下长箫,问道:“老人家,何事烦忧啊?”
老人叹息道:“不是烦忧,乃是感慨激动啊!老夫没想到,在我眼瞎耳聋之前,还能看见有人吹我这支箫,奏我此番曲啊!”他紧紧握住李旦的手,手心的老茧戳得李旦有些疼,但他没有挣脱,反而反手握住老人。就听老人说:“不瞒你们,我啊,这双眼睛就快瞎了,耳朵也就快听不见了。原本以为这支箫和这首曲子都要随着我这副老骨头埋没于深山之中了,不想上天给我送来了你们!来来来,跟我来喝杯茶!”
他说着,甚至不管石头上丢着铁锤和生铁,拉着李旦就走。
韩弯腰拾起这些东西,连忙跟了上去。
天已开始亮了起来,初升的阳光洒在老者的茅舍上,透过缝隙,洒进屋内。老人把李旦韩安排坐在蒲团上,执意亲自去给二人煮茶。
茶汤青碧如许,茶叶肥壮饱满好似白雪,上下飞舞于其间,清香扑鼻。
二人双手接过,细细一品,浓郁醇香,回味之间,有丝丝缕缕的甘甜。李旦恭恭敬敬地端着茶杯,越发觉得眼前的老人不是平凡人物:“真是好茶!晚生多谢老丈的款待。”
“认得这是什么茶叶么?”
韩托着碗盏,笑道:“敬亭的绿雪。”
老者赞赏地颔首:“不错,是个有眼光的。”
韩毫无谦虚之意的笑道:“家父曾从此处带回一包绿雪茶叶,交于我的祖父品尝。时值祖父教我写字,便分了我一杯品尝,甘甜爽口,所以记得很清楚。只是不比老丈这里的香浓。”
“是水的缘故。”老者抚须,“绿雪就该配敬亭的流水,取敬亭活水而烹之,方能感受其间奥妙。”
他见李旦爱不释手的把握那柄长箫,便指着那支九节箫说道:“这是我毕生得意之作,可惜没有能做完。我一直想给它配纹饰,奈何时机不对。如今我已年老眼花,手也没有从前灵活了,更不可能做好了。”
李旦轻抚箫的周身,忽然笑了起来:“若是老丈不嫌弃,晚生愿意替您刻画。就当报答您的好茶。”
老者闻言,有些迟疑地打量李旦。李旦知道他不信任自己,生怕自己毁了这柄箫,于是笑道:“我有位舅舅就是木匠,雕刻的活很好,我也曾学习过。”说着,起身拿过屋子里堆放的木头块和刻刀,随即真的埋首认真雕刻起来。
韩便问老者:“老丈,敢问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