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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 / 2)

黑羽歪著头问,半透明的黑发在黄昏中摇曳。

影崎脸上依然浮现著笑容,继续说下去:

「这里的祭典有相当久远的历史哦。我就来谈谈这段故事,作为相识的纪念吧这段大家都已经忘记的古老故事。」

影崎如此说道,从西装内侧拿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卷半腐朽的褪色书卷。

6

当他们穿越祭典的摊贩,踏入前殿内侧的瞬间,美贯突然跌坐在地。

「不、不要紧吧,美贯?」

「我、我害怕」

她脸色发青的说出口後,一把抓住树的学生服下摆。

「我还是会害怕啦!呜哇呜呜~」

眼泪当场扩散到下面的衬衫。

「哎呀~」

树抚著美贯的双马尾,安慰著她。抽泣了一阵子後,美贯总算停止啜泣接著,树转头看著镐。

缟坐在神殿深处,怀中抱著那把刀。

她的动作看来也像依赖那把刀一样。自从见到影崎後,镐的脸上一直保持严厉表情,紧紧

咬住嘴唇。

她的模样让树一瞬间感到犹豫,然後抱住美贯的头发问:

[请问,镐小姐和影崎先生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她没有马上回答。

镐用刀鞘末端轻敲著地板,手指紧握到发白的程度,喃喃地说:

「我曾经说过,上一次举行降神仪式时由我担任巫女、哥哥担任审神者吧?」

「啊是的。」

树点点头。

「从以前开始,就常有人谈起要废掉我们家神社的话题。因为我们的祭神仪式很独特,而且明明是个小神社却拥有神体与历史,在上层的神社眼中看来很碍眼。当身为前任神官的爷爷去世时,看在那些家伙眼里,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镐以低沉的声音讽刺地说。

「所以,哥哥才会试图举行降神仪式我们来证明神明会在这里现身,那就没有任何人能打神社的主意了。」

她握住刀身的拳头颤抖著。

「那么」

「哥哥原本就很厉害。」

镐突然抬起头,刻意表现出开朗的动作,把刀扛在肩膀上。

「我们家神社有个剑术道场。虽然剑术练习也包含在修行内,不过别人都说哥哥『简直就像被剑神附身一样』,我跟他可差得远了,明明只差一岁,我却连一次都没赢过他。即使到今天,我也完全不觉得自己能和哥哥抗衡。」

镐怀念地用单手挥著刀。

刀身明明收在鞘中,树却能听见刀刃划开空气的破风声响。即使镐这么强,却依然赢不了哥哥的幻影。

「那,影崎先生他」

「就在举行降神前夕,有人通知了『协会』。」

镐露出冷笑。

「後来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因为我是让神降临身上的巫女。尽管如此,只有那个瞬间的事我依然记得。只有神明确实降临时的感受,我不会遗忘。可是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哥哥和我都倒在地上,彩崎就站在旁边。他开口说:『因为发生咒波污染,所以我已做了处置。啊,没有及早报上姓名,我是『协会』的影崎。]

镐明明是以一如平常的口吻与语气说话,但声音带著彷佛要呕血般的激动。

室内陷入沉默。

「啊」

树缓缓地揪住学生服胸口,仿佛想说些什么。

「镐姊姊。」

在他开口之前,停止哭泣的美贯自树的腰际一带发出声音:

「我们再办一次降神仪式吧!这样诸刃哥哥也会醒过来吧?」

「美贯?」

镐回过头来,树也吃惊地俯视少女。

「你不要紧了吗?」

「我已经没事啦!我也读过这里的神明资料了,随时都可以开始唷。我们快点结束,然後去逛祭典吧!」

美贯充满活力地挥舞双手。

「可是」

「哼,我和社长哥哥不一样,才不会怕个没完呢~」

「呜!」

树被刺中了痛处。

美贯忽然露出笑容,抓住树的手臂说:

「所以镐姊姊,你可以教我这里的祭典做法吗?」

「嗯嗯说的没错,事情真的就像你说的一样。」

镐笑著点点头。这一次不再是讽刺的笑容,而打从心底感到欢喜的笑脸。

他们从前殿的後方往前走,来到包围正殿的栅栏前。与连接凉亭的走廊不同,这里似乎是正式的道路。

在桧木栅栏的另一头,连续有三座红色的大型鸟居。

「祭典就从是栅栏这里开始的。」

镐眺望著鸟居最上方的横木。

三座鸟居仿佛就要融入正在西沉的夕阳中。

「我现在开始教你做法拜托你了。」

镐低下佩戴乌帽的头,深深行礼。

[请看。」

他们沿著漆成白色的墙壁走到神社後方,影崎展开那书卷。

这书卷已腐朽到要是乱碰,纸张似乎就会粉碎的程度。

[这是什么?」

黑羽瞪大眼睛。

原本应该是闪闪发光的书卷表面,描绘著怪异的神明身影。

黑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是「神」。不过,这是因为这幅画具备了让人只能这么想的威严与神秘。

这是卷描绘战争的画卷。

右方的神明举起剑不,是双手化为利剑,左方的神明则抱著巨大的岩石,然而右方神明的剑却贯穿了另一个神的胸膛。

「这原本是这间藏名神社流传下来的书卷哦。」

影崎依然叼著小雪茄说道:

「不知道什么缘由,这书卷似乎被其他神社的人抢走了。不过抢走的人好像连读都没有读过,在这里举行降神仪式前,就把这书卷当作证据提交给『协会』了。唉,就内容来说,这是非常初级的神话啊。」

他的脸颊扭曲,做出苦笑的形状。

好表面的表情。

那表情让黑羽感到胸中骚动不安,她再次询问:

「这是怎么回事?」

「啊,很简单。」

影崎把小雪茄转了一圈继续回答。

「这里祭祀的神明,本来有两尊。」

7

『巫女与审神者背对著背,绕著神社周围的栅栏行走。』

镐与美贯按照这句话,背对著背开始前进。

两人都已经漱过口、洗过手,身上也已经用盐清净过。

「呜哇!」

她们两人光是静静地走动,树的右眼就有种被扭曲的感觉。

那是咒力。

拥有清净身心的人在走动:光是这样的行为,就已经改变了世界。巫女与审神者走过的道路,即成为结界的界线,把原本就被栅栏围绕的神殿,进一步升华为属於神的「场」。

再加上神道的魔法特性是「禊」压倒性胜过现有一切魔法系统的净化特性。

所以,她们的存在本身就已成为神圣的结界。

『就这样错肩而过,绕神社周围的栅栏一周,在鸟居前方相会。]

两人错肩而过。

她们彼此没有交换视线,缓缓地再次踏著对方的足迹前进。这是在强化结界。

每当转弯时,她们就会啪地拍手。

每次拍手时,树的右眼就会看见本殿微微震动著。拍手是开天辟地的灵音,也是天岩户

(注:日本神话中天照大神因建速须佐之男命素盏鸣尊恶作剧而藏身的岩洞)开启的声音。亦是能为正在整顿「场」的正殿,招来神明的声音。

『在鸟居前拍手,巫女先进入正殿。]

两人回到鸟居前方。

结界封闭起来,诞生出完全的「场」。

她们只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一起走向鸟居。两人一拍手,令空气震动的清净之音响起。镐先迈开步伐。

「冲津镜、边津镜、八握剑、生玉、足玉、道返玉、死返玉、蛇比礼(注:此为日本古神话中饶速日命从天神手中获得的十种神宝之名)」

她唱著祝词。

她一边唱诵,一边穿越鸟居,将手伸向正殿的门

「诸刀哥哥」

镐对躺在中央沉眠的审神者说

『然後,神凭依於身。]

挂在镐腰际的刀发出鸣声。

刹那之间

树的右眼粉碎了。

不,强烈到让人误以为到眼珠粉碎的剧痛,使他的脑髓一片空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树痛得倒在地上打滚,同时看见了。

刀独自从镐的腰际飞出,朝沉睡少年的右手挥落。

少年的右手握起拳头,击向镐的腹部。

紧接著,猛烈的狂风从正殿朝鸟居猛烈刮去。

那是一阵温暖,带著一股异样臭气的风。镐的身体随著那阵狂风被吹倒,并撞上了栅栏。

「镐姊姊?」

美贯飞奔过去,她的表情僵住了。明显的,镐的痛苦非同小可。就算是肋骨骨折、内脏破裂也不奇怪。

树就这样按著眼罩仰望正殿。

即使有眼罩和手掌遮著,他还是清楚的看见了。

少年正站在那里。

他被非人的咒力凭依,不祥地存在於此地。

「经津主神?」

树茫然地呻吟。

但是

「经津不」

少年以狞猛的「声音」报上名字。轰然一声,狂风再度掀起。那是来自黄泉国度的风。

「吾乃建御名方」

*

「说到经津主神,原本就是与割让国土有关的神明。」

影崎边抖落烟灰边说明。

「他受到天照大神的请求,讨伐了武神建御名方神(注:日本神话中的武神,为大国主之子。经津主神逼迫大国主割让国土时,建御名方神与经津土神相争但败於诹访湖).後来,这个使命被名为建御雷神的另一个神明夺走了。

但是,这书卷上记载的内容更加古老。经津主神在诙访湖追上建御名方神的说法已成为定论,但根据这书卷的记截,在封印之前,经津主神与建御名方神最初相争的地点,就在这座藏名神社。因此,这座神社才会祭祀两方的神明。」

黑羽倒抽了一口气,不祥的预感让灵体的背部都僵住了。

「那么,降神仪式」

「没错,诸刃先生举行的降神仪式顺序完全正确。虽然正确,却有所缺陷,如果在这座神社举行降神仪式,两边的神明都会被召来。而建御名方神不可能饶恕经津主神的巫女与审神者。建御名方必然会化为荒魂(注:失控狂暴的神灵。会使得天地发生异变、散布瘟疫、人心荒废,甚至会引起战争)暴动肆虐吧?」

荒魂

那是神明的另一个面貌。与赐给人们恩惠安详的和魂(注:拥有柔和品德的神灵)正反相对,会带来灾祸,显现出不将一切毁灭就无法平息的魔性。

「怎么会那么,诸刃先生会沉睡并不是因为咒波污染的关系」

「上一次我来的时候,建御名方神降临在镐小姐的身上了。」

影崎从喉头发出笑声。

「因为很麻烦,我本来打算尽快收拾,不过诸刀先生和我谈了笔交易。他想要以经津主神的咒力,抑制建御名方神。因为很有趣,所以我就帮了他一点小忙。这些到现在都变成白费工夫了,不过这样也挺有意思的,而且也可以算在(协会)规定的工作量里。」

影崎後面说的话,黑羽已经没有在听了。

比起听这些话,她更快采取了行动。

「树!」

她让灵体飞奔,打算回到神社入口。

「住手吧!至少,你没办法从清净的鸟居进入神社对吧?」

「那我就破坏这里!」

黑羽回过头,用力睁大眼睛。

沙砾唰唰飞舞,小石子在空中飘动。

骚灵现象。

黑羽将一再经过训练的念动力,直接砸向神社的结界屏障。

但是,结界却连一动也没动。

「就算这么做也是没用的。再怎么说,这里都是神明会现身的神社,不是这种程度的咒力能打破的。」

影崎缓缓地微笑。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8

少年被建御名方神凭依的诸刃,降落在正殿中。

他的脚步非常悠然。

那也像是她们刚才制造结界时的脚步。

但决定性不同的,是他的步伐并不属於清净的事物。

每踏出一步,都足以让树右眼不舒服的咒力污染世界,正常的世界被他的步伐驱逐。这个神明,光是存在本身就会散播咒波污染。

「经津主神在何方?」

就连那个声音都重重响彻腹部深处。

面对神明施放的言灵,人们只能匍伏在地,只能低垂著头,等待著神明离去。

「汝便是经津主神的审神者吗?」

他行向美贯。

他的身上没有杀气。

然而少年只是扬起拳头,树便战栗起来。

因为他看得到。

那拳头是属於神的东西。

在传说中,建御名方神的雄壮臂力能以单手举起千人岩要一千个人好不容易才能扛起的大岩石。

轰地一声,神的拳头击向大地。

异变不,天地异变随之席卷而来。

大地突然发出鸣响。

是地震。

局部性的地震,只针对位於神殿内部的土地来袭。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地盘裂开了。

龟裂掠过大地,树脚下的地面急速倾斜。实在无法站稳的他摔了一跤,直滚到鸟居前方。

而三座鸟居,也全都东倒西歪地颓倒。

「太乱来了」

一句话也没有,神明就是这样。

这就是人智无法臆测的神的作为。

「社长哥哥!」

在他身旁的美贯正抓著学生服的长裤。也许是刚刚的冲击害她扭伤了脚吧?美贯似乎站不起来。

「」

树动不了,他无法动弹。

(把妖精眼)

他明明这么想著,要伸手去拉眼罩却连手指也不能动。

树很害怕。

不是怕任何人,而是畏惧自己。

每次扯下眼罩时,树就有种自己不再是自己的感觉。那就好像是一直待在内在的自我逆转了似的,好像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取代一样。

再加上那只眼睛面对拥有越强大咒力的对象,就会显示出越发异常的反应。

(要是我没戴眼罩就看见神明)

树无法想像会发生什么事。

轰地一声,地鸣声再度掠过树的身躯。

「吾的仇敌经津主神在何方」

诸刃俯瞰两人。

连他的眼眸里都充满了神的威严。那眼瞳中闪耀著灿烂的红光,睥睨著卑贱的人类们。

「把审神者交出来」

少年发狂之神的手缓缓地张开。

树连话都说不出口,恐惧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他握住背後美贯的手,身躯被绝望所束缚。

「那也罢。」

少年收拢五指,再度握成拳头。

为了粉碎不服从神只的傲慢人类,他将挥下制裁的铁鎚。树想像著那副光景,闭上双眼。

但是不管等待多久,神的铁鎚都没有落下。

「咦?」

树睁开眼睛,拳头就在他身旁停住。少年的拳头,接下了从旁挥出的刀刃。

「你」

诸刀回过头。

持刀的神官御风镐正站在那里。看到她的身影,御风诸刀模样的神明非常欢喜地勾起嘴唇。

「你在这里吗经津主神」

「」

(不对!)

树心里清楚。

镐小姐并没有被经津主神凭依。就算装出那个样子,她依然还是人类。而且,她的肋骨与内脏依然处在受伤的状态。

「镐小姐!」

树正要呼唤她时,镐的背影挡住他的视野。

「对不起,害事情变得乱七八糟的你们找机会快逃吧」

镐朝著树他们发出的呢喃声散逸在风中。

接著

「啊啊啊啊啊!!」

伴随尖锐的呐喊声,镐挥出手中的刀。

镐已领悟大致的来龙去脉。

在听到建御名方神之名的瞬间,她已经理解哥哥沉睡的原因,还有他们上次失败的理由。

(我做了多余的事啊)

镐苦笑著。

自己和哥哥不同,镐既无法让经津主神降临,也无法抑制他。这算是与无能的自己很匹配的结果吧?

不,就算是这样好了,事情也还不能马上解决。

「快走啊!笨蛋!」

镐朝背後怒吼,挥动刀剑。

银光与拳头交错而过。诸刀的皮肤化为神的钟甲将刀刃反弹,镐当场踩空脚步,全身都因为这一记交击而麻痹

「毁灭吧经津主神」

「可恶啊啊啊啊啊!」

镐以麻痹的手迎向落下的飞拳。

「」

交战的刀光剑影之激烈,使树的肌肤战栗发麻。

就在树的眼前,拳头与刀刃不知有多少次撞在一起。他甚至能听见每一次交锋撞击之下,血肉爆开、骨骼摩擦的嘎吱声响。

镐的表现称得上是骁勇善战。她没有直接去接下甚至能引发地震的重拳,顺著刀锋将拳势带过,将损害控制在最低限度。

最重要的,这是拜作为神体的刀所赐。这把经津主神的神刀,过去封印了建御名方神。正因为有这把刀在,荒魂才无法发挥全力。

但是,这也仅能支撑一时。

再怎么说,人都不可能打倒神明。更何况,镐小姐不可能挥刀刺伤自己打算拯救的哥哥,

(既然如此)

树斥喝自己正瑟瑟发抖的膝盖,抬起头来。

(既然如此)

不过就是一只眼睛罢了,这又算什么呢?

树缓缓举起右手,抓住眼罩

有只小小的手制止了他。

「社长哥哥,不可以。」

[美、美贯!」

「因为这是我的『工作』嘛,是我拜托社长哥哥接下的『工作』。社长不可以抢走部下的工作唷。」

蹲在地上的美贯强而有力地笑著:

「所以,社长哥哥,帮我的忙。」

9

每交锋一次,刀身就变得更加沉重。

与拳头对上时,她的身体就有某处逐渐毁坏:肌肉发出悲鸣,受伤的内脏使血液逆流。

第七击时,镐终於吐出鲜血。

「呜!」

镐挥著剑,口中的血滴落嘴角。她丧失力气,感到意识正渐渐远去。

「不过如此?」

光是听到诸刀发问的声音,镐仿佛就快一屁股瘫倒在地。

她封闭起思考。

仅仅无意识地挥舞着神刀。

不知有多少次,镐挥刀砍向拥有诸刃脸孔的神只。

「喝暍暍啊啊啊啊啊!」

随著助长气势的呐喊,镐把扛在肩上的刀斜斜斩下。

然而,诸刃仅是闪个身就避开了如此痛苦迷惘的刀锋,他的拳就此击向大地。

大地再度跃起。

镐的身体遭到直击,远远飞出将近十公尺的距离但就在她撞上另一边的地面前,有某

样东西冲了过去,柔软地接住她。

「你?」

变成镐垫背的树正眼冒金星。

「哈哈哈你好。」

「你、你是笨蛋吗!身为魔法师,干啥保护其他魔法集团的人!这种状况已经谈不上什么委托了吧!」

「就、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是想当魔法师而当上的嘛。」

被垫在情绪激动的镐底下,树搔搔脑袋。

「你!」

「因为镐小姐不是说过要『借用审神者』吗?为了找回哥哥。」

这句话让镐停止呼吸。

「所以,我们得做到最後才行。」

这个少年在说什么好听话?为什么他能坦然地说著这种梦话呢?

「你」

镐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一个影子落在她的头上。

「哥哥」

诸刃毫无慈悲地抡起拳头。

但就在那一拳要挥落的瞬间,诸刃突然以惊人的劲道往後跳跃。

一片雪白哗地散满整个世界。

那片白色是雪白的纸。大量的纸花,是长宽约三公分大小的纸片。

「谢谢你,社长哥哥。我准备好了。」

「哈、哈哈我、我说不定有、有一点害怕。」

树的脸颊痉挛著,他抑制住咬不拢的牙齿回过头。

葛城美贯拿著刚才的纸片献神用的币串与木盆站在那里。

「啊」

镝瞪大双眼。

「禊」。

神道的魔法特性,是由压倒性的灵力守护制造的绝对结界。但是,镐从没听说过有如此惊人足以逼退荒魂的「禊」。

诸刀从散满纸花的区域退开,注视著这一边。

但是,他不打算轻易撤退。驱逐荒魂的纯白纸片,正从诸刀脚边开始,缓缓地化为褐色。

「美贯。」

「没问题,我有好好想过再来要怎么做。」

少女点点头,放下右手的木盆。

那是刚才用来漱口的小木盆。美贯从袖子内取出树枝,放入盆子底下残留的水中。

此物名为玉串。

是将杨桐树的树枝吊上纸垂制成的道具。

杨桐(注:日文汉字为[榊]也能写成神之树。这是用来祭祀神、奉献给神的树木。

美贯把玉串举到胸前,做个深呼吸。

「那我要动手罗。」

伴随著吐息,玉串斩断夜晚的空气。

玉串的动作极为徐缓,但从内侧聚集起凛然之气,宛如利刃般将空气斩断。

每划出一个动作,沾在玉串上的神水,便化为水滴散落在夜空中。

「明、净、直、正。」

美贯的嘴唇吐出话语。

叮钤

铃声响起。少女挥动不知何时握在左手上的神乐铃(注:跳奉祭神舞时用的道具,由12~15个小铃串成)。

叮钤、叮钤

美贯随著铃声跳舞。铃音随著舞蹈响起。

「难道」

想到美贯所做的仪式真面目,镐不禁感到战栗。

「那是」

穿过因为地震而崩塌的围墙後,黑羽呻吟出声。

她正在距离树等人的战斗不远的一片竹林里。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更进一步靠近正殿。即使围墙倒下,神社本身的灵性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不允许身为幽灵的黑羽做出超乎一定程度的入侵。

在她背後,影崎的嘴角咧成弦月形状。

「哦,我是第一次看到呢。那是葛城家的镇魂,只有葛城宗主会用的秘术。」

让神降临一事被称为降魂术降魂。

相对的镇魂,意即镇住神明之术。是让凭依人身的神明返回,重新取回自身魂魄的法术。

那么,葛城家的镇魂,就是镇住神明的神舞吗?

「不过你能成功使用这种法术吗?比起让神降临,镇住神明可是难上好几倍。更何况,还是附身在别人身上的神明」

在诸刀四周的纸片缓缓化为褐色。而靠近他的纸片,则已经超越褐色转向漆黑的程度。

藉由「禊」的币串所净化的土地,再度受到荒魂的侵蚀。

(好快。)

美贯在内心惊叹。

荒魂的力量比想象中更强。这样来,本以为能够支撑几分钟的结界,光要支持几十秒都有危险。

在最初地震时扭伤的右脚一阵抽痛。

最初明明没有多痛,但在她开始跳舞之後,伤处便开始一口气强烈地强调著痛楚。

(说不定会赶不及)

就在美贯如此思考的瞬间

「住!手!」

「呀!」

荒魂突然脱口而出的话语,令美贯颤抖。

那是属於神的言灵,一句话就足以让人屈服。声音里暗藏的咒力,直接束缚著审神者的魂魄。即使明知如此,她的脚步还是踏歪了,美贯挥舞玉串的手出现微妙的混乱,神乐钤的节拍整个乱掉。

同时,别的记忆在美贯心中与言灵产生共鸣。

『够了!只要有香在,我们就不需要你。』

『因为你身上没有神明。』

「啊!」

过去曾有人对自己这么说过。舞蹈,也就是披露出潜伏在自己体内的神明。所以,打从出生便没有神明(才能)依附在身上的你无法像姊姊一样,跳出真正的舞蹈。

那种痛苦,那种沉重感。

让自己变得孤单的那句话,一直藏在胸中没有离开过。

「」

币串被侵蚀的速度进一步提升,从褐色染为黑色。

九公尺八公尺

七公尺六公尺

「住手吧这是白费工夫。」

荒魂诸刀再度发出嘲笑後走了过来。神的笑声震动美贯的记忆,打乱她的舞蹈、削弱她的心灵。

气因为,美贯是香的宗主的代替品对吧?』

因为闭上厂眼睛,让她更清晰地回想起来。

庞大的、鲜红的、葛城家的神社。

朋友极为天真无邪的话。

所以,虽然是她擅自这么想的,但她觉得赢不过哥哥的镐小姐,和无法追上姊姊的自己有点相似。

多么自以为是呀。

三公尺二公尺

一公尺

「住手。」

荒魂伸出手。

那一瞬间,诸刀的身躯晃了晃。

而美贯看见了。

咻!

某样东西横划过空中刺向诸刃的脚跟,树与镐同时站了起来,用拳头和刀背痛殴荒魂。

「社长哥哥!」

但理所当然的,荒魂的退缩仅限於一瞬间。

他只往後退了一步便握紧双拳。那是能够粉碎大地的刚拳。先不提镐,但是树绝不可能撑得过去。

然而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树却露出痉挛似的笑容以一脸没问题的逞强表情看向这边!

(!)

刹那间,过去的余音自美贯脑中消失。

「你才要住手呢!」

叮钤!

她用力挥舞神乐铃,光是铃声的音色就让诸刀僵住身躯。

叮铃、叮铃!

神乐铃持续响起。

与方才不同,铃声里带著强烈的意志与咒力。

(没错。)

「远祖神吐普加身、依身多女,吐普加身、依身多女,寒言神尊利根陀见」

(没错我)

看着巫女衣谨上别着的小小银色东西,美贯随著祝词起舞。

她的动作绝不华丽。

既没有令人瞠目结舌的跳跃,也没有让人心跳加快的节奏。

然而

即使如此,这依然是场舞蹈。

是场美丽得惊人的舞蹈。

让她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仿佛就连体内深处的深处在更加深处的灵魂都随之撼动,彷佛连神的灵魂都随之撼动著。

最重要的,这是一种撼动自身灵魂的舞蹈。

(我已经不一样了!)

美贯再度看向别在衣襟上那小小的、银色的玩意儿『阿斯特拉尔』的银制社章。

带著自豪,她抛出玉串呐喊:

「祓除吧,清净吧。」

既没有光芒,也没有冲击出现。

不过,某种清净的事物随著祝词穿过空气。

噗通一声,诸刃宛如断了线的人偶般趴倒在地。

「诸刀哥!」

镐冲了过来,犹豫了一会儿後伸出手。

倒在地上的人,是个处在一般睡眠状态的少年。

他的脸颊微微泛红,胸口也有上下起伏,这绝非诸刀之前在正殿沉眠时的状态。

「诸刀哥」

一边看著镐欢喜得脸都哭花了,蹲在地上的树回过头。

「哈、哈哈我腿软啦。辛苦你了,美贯。」

树搔搔脸颊,朝背後的美贯笑著说。

这时,少女扑向树的後颈。

「哇哇哇!」

树差点倒了下来,他马上层颜露出笑容。

女孩用全力紧抱著树的脖子,如此呼唤著:

「社长哥哥、社长哥哥、社长哥哥。」

她无数次反复喊著。

在她身上已经找不到镇住神明的巫女影子,有的只是一个仰慕家人的少女身影。

树一边抚著美贯的背,一边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说:

「真是辛苦你了美贯。」

*

「穗波小姐。」

梢晚一点之後,黑羽在竹林里呼唤著。

於是,一个影子从夜间的竹林上空降落。

隐身於竹叶之间,头戴大尖帽的女巫乘坐扫帚飘浮在空中。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她看来有点不满似的噘起形状姣好的嘴唇。

因为那模样很有趣,黑羽微笑著指著树他们蹲著的地方。

「那个不是槲寄生吗?」

诸刃倒下的地面上,插著一支陌生的飞镖。

当树与镐冲向诸刀时,荒魂之所以会有一瞬间退缩,是因为槲寄生飞镖的功劳。

黑羽仰望上方歪著头问:

「你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守护著我们吗?」

「这也没办法呀。如果放著社长不管,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穗波小姐,其实非常地宠树对吧?」

「」

穗波露出非常不高兴的表情把头转开。这是黑羽第一次知道,当这位居尔特女巫被人说中时,有著陷入沉默的习惯。

穗波拨拨半短发,回问黑羽:

「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咦?不,我是和一位叫影崎的先生一起过来的。」

「影崎!?」

穗波对这个名字产生反应。

她严厉的冰蓝色眼眸俯瞰竹林。

但是,竹林里没有任何人在,只有晚风沙沙摇动竹叶的声音响起。

「影崎先生?」

黑稠惊讶的声旨,彼吸人竹林的静谧当中。

10

一星期後的下午时分,『阿斯特拉尔』的洋房玄关被猛然打开。

「我回来了!」

美贯回来了。像台飞机似的张开双臂冲进来。

因为镇魂仪式的关系,美贯有一段时间疲惫不堪,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

顺便一提,最後藏名神社似乎避免了遭到废除的命运。至於原因,身为继承人的御风诸刀恢复意识好像是一大理由。

「啊,猫屋敷先生!」

把书包放在自己的座位上後,美贯这才注意到。

身上缠著大量猫咪不如说被猫掩埋、身披白色外褂的青年正坐在洋房里头。

他就是『阿斯特拉尔』阴阳道课课长猫屋敷莲。

「编辑部的闭关赶稿期结束啦?」

「啊哈哈,特辑报导总算写完了他们要我也确认一下美贯的,所以我才在这里等。」

青年摊开扇子。

「咦?确认我的什么?」

美贯皱起眉头。

这次,声音换成从对面与隔壁的桌子传来。

「社长。」

「树。」

穗波与黑羽各自催促著他的行动。

「啊果然还是由我来?」

「你是社长吧。」、「你是社长嘛。」

她们毫不迟疑的回答。

[这、这好像和社长没什么关系」

树搔搔脸颊,定到美贯面前。

仿佛很难以启齿似的烦恼一阵後,树终於这么告诉她:

「呃今天你拿到成绩单了吧?」

美贯的脸色当场发青。

「不、不可以!还是不行、不行!就算是社长哥哥,我也不会给你看!」

「个!可是,你得把考卷放我这边才行啊咦,难道说你的成绩?」

「笨蛋!不可以看!也不可以说!社长哥哥好色!萝莉控!恋物癖!」

「不,等等,这些话你是从哪边呜哇!」

匡当,树的额头发出清脆的声响。

带著书包到处逃跑的美贯,开始把手边的东西部丢过来;像是铅笔盒、教科书、笔记本、竖笛、便当盒等等。

「等、等一下,丢叉子太危险了吧!」

几分钟之後

当镐与诸刃造访洋房时,树的女性嗜好遭到强烈怀疑不过,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阿斯特拉尔》业务日志3

耶~耶~是日记日记耶!

我是葛城美贯,三桥小学二年三班!身高是全班从前面来算第5个!

啊,穗波姊姊和平常不一样!就算被钉子刺到好了,人家就是讨厌和平常不一样!像这种不自然的做法,会呼唤不好的污秽!到时候我不会替你祓除净化唷!

黑羽姊姊,请多指教!

然後是关於今天的业务联络。

镐姊姊把剑交给我保管了。为了避免再呼唤出建御名方神,所以之後要再建造另一座神社,把他们分开祭拜。我也会去建御名方神的神社参拜的,要是下次再叫醒了他应该不会那么生气了吧?

对了~

诸刃先生好像开始复健啰。

虽然肌肉没有萎缩,但因为长时间把身体借给神明,他的身体好像很难顺利移动。

不过,镐姊姊说不要紧。因为都等了十年,她说再多等一、两年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们兄妹(姐弟?)感情好好我有一点羡慕呢!

希望有一天我们也能像那样见面。

啊,我写了不相关的事情。

差不多该结束啦。

还有社长哥哥,成绩单的事一定要保密唷!

葛城美贯<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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