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桐城公子一到,立刻引起了全场轰动。不仅是是他的名声、排场,大家争相目睹的是他身旁艳若桃花、冷似冰霜的四位佳丽。
田爷暗暗叫苦,眼看坐在桐城公子对面的费保定,就像骄阳下的旱苗,一点点萎缩下来。从气势上相比,费保定已经输了。
随着桐城公子一起进来的,是一位络腮胡子。这人身材伟岸,派头十足。可惜,他跟在桐城公子后面,只像个保镖,影响了自己令人胆寒的身份。他就是吴老虎,吴家阶。
华安安眼睁睁地看着络腮胡子坐在自己对面,对方凌厉的眼神像剃刀一样锋利。他只好把脸转向别处,心里一个劲安慰自己:我不是你们年代的人,打完酱油就走。
吴老虎见自己的气势镇住了华安安,便从鼻孔里冷哼几声。心想,刘公义说的不错,这厮真是从乞丐窝里找出来的。
双方棋手就位,中人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大声宣读了赌赛的规程。
华安安这才知道,自己坐的竟然是第一台,而且执黑后行。“大娘子真是器重我呀。”他心里热乎乎的。
大娘子在和对方交涉时,约定前四台,每家执白两台,第五台猜先。古棋没有贴目的规定,执白先走沾便宜。
大娘子为了确保费保定的胜机,便牺牲了华安安。他本来就是下驷,是来充数的,无论如何也赢不了吴老虎这匹上驷。
华安安偷瞟了对方一眼,见吴老虎旁若无人地用锉刀修剪虎爪。心想,你认为我是无名之辈,我趁机打你个措手不及。为了赢棋,今天必须使出现代招法,使对方忙于应付,然后快速掌握大局,再不给他翻盘的机会。
棋赛开始。棋子“乒乒乓乓”落在棋盘上。
大娘子进入佛堂,虔诚地上香许愿,求神仙保佑。如果今天再输,连她娘家的家业也搭进去了。
院子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小声私语,谁也不敢大声喧哗。
看着旁边几局棋,边边角角都摆满了棋子。华安安不禁生气了。吴家阶仍然在摆弄手指甲,根本没有落子的意思。
“你蔑视我,我也鄙视你。”华安安站起身,来到刘公义的桌子旁观战。五张棋台,虽然华安安的棋盘上只摆了四颗座子,但是仰慕吴家阶大名的人仍然围得满满的。其次是费保定和桐城公子的对局,也是观者如堵。只有刘公义和对手名气较低,围观者寥寥。
华安安看这两人一味斗狠,胡摆乱下,毫无章法,觉得索然无味,想看别的对局,但是根本挤不进去。这时,他看见祝子山扶着墙走进院子。
“吃药了吗?”华安安搀住祝子山,来到一棵古槐下面。
“天不亮,我就催邓坚他们走了。”祝子山悄声说,“叫他们在路上别耽搁,直接回到中继基地再休息。”
华安安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愁云,说:“我这个对手不好对付,今天不知道要拖多久?”
祝子山一惊,说:“下午三点以前必须离开,天黑前必须进中继基地。实在拖延不起,就中盘认输,不能为了我耽误你。”
华安安笑了笑说:“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你放心吧。”
两人说着话,田爷走过来揪揪华安安的衣服说:“吴家阶落子了。”
华安安回到棋台一看,吴家阶飞挂他的黑角。他没有犹豫,直接来个二间高夹。现代人对星部的攻防已经研究透彻,这是华安安的优势。华安安根据回忆,古谱中对付飞挂的常见应法,无非是三间低夹或是分拆,没有见过二间夹一间夹的,吴家阶对此要好好思考半天。
果然,围观的人都“咦”地轻呼一声。“没这下法吧?”
吴家阶冷笑一声。这种违反棋理的棋都下得出来?足见这厮是乞丐窝里的野路子,根本不会下棋。
他不理华安安,而是直接拆边。
华安安于是尖顶,等白棋呆并后,单关守了一步。
吴家阶有点晕了。这样行棋,看似无理又有些道理。他思索一会,干脆大飞守自己一个角。
华安安这几年来,思维从没有像今天早晨这样清晰流畅,充满灵气。肩负着大娘子的重托,他每步棋都谨慎思考,不走一步随手棋。他知道古代棋手算路精深,招法泼辣强悍,自己只能扬长避短,利用现代棋的先进理论和对局部攻防的熟悉,避开乱战,掌控全局,稳稳地求得最终胜利。
中午,满天乌云散尽,碧空如洗,阳光普照大地。
僧人们在后院角门挡住想看热闹的香客,观棋的士绅们不停地从这桌聚到那桌。有两桌已经空了。
大娘子仍然在佛堂祈祷。她不敢去棋赛现场,只得不停地派丫鬟去打探消息。丫鬟带来的都是坏消息。刘公义大龙被杀,早早就败下场。寄予厚望的费保定也输给桐城公子。
大娘子万念具灰,忍不住抽泣起来。丫鬟劝她说:“夫人,您别难过,赌赛还没有完呢。”
大娘子悲戚地说:“即便陈师傅和有益赢了棋,咱们还是输掉了。以后的日子怎生过活?”
丫鬟说:“咱们输了哭,他们赵家赢了怎么也哭啊?”
大娘子斥责道:“休说胡话,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哭?”
丫鬟闭上嘴,偷偷瞧着佛堂那边的赵家的家属,那些人真的是伤心流泪。
田有益兴冲冲地走进佛堂,“扑通”一声跪在神像前,连连叩着响头。田爷跟着进来,一脸喜悦,对着大娘子深深作个大揖,说:“恭喜大嫂,咱们的家业回来了。”
大娘子惊疑地望着田爷,说:“费爷和刘先生不是都输了吗?难道剩下的三局棋,都赢了?”
田爷说:“有益赢了,陈兄已经擒住对方一条龙,胜券在握。那个华安安华先生,杀得吴老虎一点没脾气,盘面足足领先四十个子,不收官子也赢定了。真没想到,华先生貌似破落,竟有如此高超手段。”
大娘子几乎不能相信,问道:“华先生真的能赢吴家阶?吴家阶可是名震江湖响当当的角色。这都是神灵保佑,最后时刻送来这位华先生。小红,扶我起来。我去看看。”
华安安神态悠闲,端起茶杯,想起已经到了12小时禁止饮水时间,便又放下。几年了,终于下了一局好棋。他稳稳掌控着棋局的进行,吴老虎几次漏出破绽,不管是圈套还是失误,他都谨记自己的原则,步步为营,只扩张实地,绝不冒险搅入混战。
吴老虎的棋四分五裂,不断遭到华安安的威胁挤压。随着时间流逝,吴老虎的骄狂变成颓丧,脸涨得通红。他紧张地计算自己棋块的死活,华安安则计算自己不断增加的目数。
华安安胜券在握,不由得轻松下来,一眼看见了坐在一旁观棋的县太爷。县太爷不住地点头,嘴里念念有词。显然,他是在清点双方的目数。
吴家阶被一个无名小子杀败的消息在寺院里传开,大家都啧啧称奇。懂棋的人感叹:这小子棋路古怪,颇也合乎棋理,大方刚强而无戾气,一定得自高人真传。于是,纷纷探寻华安安的来历。
衙门里的一位师爷挤进人群,对县太爷耳语一番。县太爷脸色骤变,立即起身,急匆匆离开棋赛现场。
华安安好奇地望着县太爷屁股后面的辫子梢,那是用红绳绑着的,看它摆动起来很好玩。他没想到,县太爷的离去,竟使自己的命运发生了急剧变化。
吴家阶不断发出长吁短叹,当小官子收完那一刻,他死死盯着华安安白皙的脸庞,想看出这小子为何竟能死死压制住自己。他究竟是什么人?他是何来历?
华安安迎着对方的目光,并不躲避。心说,让你猖狂,有本事咬我一口?想报仇?没得机会。我马上走啦,拜拜吧。
吴家阶不理会主家的殷勤劝慰,一甩袖子,愤愤然离开仓颉庙。
仓颉庙的后院里传出一阵欢呼,田家人高兴地手舞足蹈,逢人就作揖,盛情邀请大家去吃庆功酒。大娘子忙不迭地又去佛堂烧香,感谢神灵保佑。<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