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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寒鸟乱投林(1 / 2)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华安安在马家园楼下迟疑了半天,风势小了,凌乱的雪花渐渐在眼前飞舞。他抬起头,见漫天通明,无数的雪花正悄寂无声地扬扬洒洒。今晚,将是一个雪夜。他真的绝望了。他不屑于向王三哥这样的市井小人恳求通融,那么,自己今晚在何处安歇?他掸掉肩上的雪花,漫无目的向街上走去。或许,今晚上,自己将高傲地冻死在雪地中。在谁家的屋檐下?或是,在哪个避风的墙角里?

祝领队,别了。你安心做你的翰林吧,你永远也不会找到我了。你只知道我失踪,却不会知道我失踪的原因。

“华高手,站在街上不冷啊?”一股酸臭味道迫近华安安。

极度虚弱无助的华安安,正需要外界的关注。居然有陌生人向他打招呼,顿时带给他些许温暖。他停了下来,转过身。

那个下棋时总爱凑到他跟前看棋的,让他避无可避的醋糟精,此时满怀敬意地站在他身后,一脸的敦厚和殷勤。

华安安仔细打量对方,发现这老人不修边幅,形容猥琐,眉宇间却透出浓厚的书卷气。这是一位落魄的老儒生。

“不站在这里,又能去何处?”华安安心止如水。

“您是高手。”老儒生说,“我看过你下棋,真是如龙在天,高深莫测,令在下好生佩服。”

华安安冷笑一声,说:“高手又能怎样?实话对你说,你佩服的这个高手,衣食无着,今晚交不出房租,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说完,心中充满酸楚,转身就想离开。

老儒生理了理肩上的褡裢,急赶两步,说:“您可以去达官贵人的府上讨些营生,那样收入才丰厚。”

华安安见这人是热心肠,自己也想吐吐苦水,就说:“没有门路,怎么去?”

老儒生想了一下,说:“倒也是,可恨这八大金刚霸占了马家园。”

华安安苦涩地一笑,说:“我无所谓了。”

老儒生又紧赶两步,问道:“我听说你是扬州来的,在京城可有亲友投靠?”

华安安摇着头,说:“有是有,可是没法联络。”一提起这事,他不由得对祝子山生出一肚子怨气。

老儒生跟着华安安走了半条街,突然鼓起勇气说:“华高手,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太委屈您这高手了。算了,不提也罢。”

华安安停下脚步,仿佛阴霾重重的天空透出一缕光线,心里又看到了生的希望。“你要是有办法,就说出来听听。我会写字,打算盘,还会记账,干什么都行。”

老儒生羞愧地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我是说,您如果真的衣食无着,没有落脚处,倒是可以去我的塾馆里住些日子。但都是粗茶淡饭,怕亏待了您。”

华安安似信非信,疑惑地望着老儒生。天底下哪有这好事?

老儒生一激动,嘴角都是白沫。“华高手,萍水相逢,邀请您这样的高人去我那里住,确实唐突得很。但我是一片诚意,请不要见怪。”

华安安连忙说:“不会不会,”

老儒生自我介绍说:“鄙人姓马,名静,字修义,祖居江西九江,自由饱读诗书,十几年前来京赶考,谁知名落孙山,盘缠且已用尽,返不得江西家中。没奈何,在城西五里沟受聘做了塾馆先生,教授三二十个顽童,靠些束度日。我这人,没有别的爱好,就痴迷棋道,时常来马家园弈棋自娱一番。”

华安安听到对方也是落魄人士,心里涌起同病相怜的感慨,对马修义也客气起来。

“马先生,你的生活也不宽裕,我怎么好去打扰你。”

马修义呵呵一笑,说:“实不相瞒,这五里沟的村边上有座小庙,叫做燃灯寺。庙里有个老和尚,名叫普泰,也痴迷棋道。闲暇时,我俩就通宵对弈,聊以打发无聊光阴。你要是去了,普泰不知有多高兴。以我二人之力,招待您一个人还是宽松的。只是粗茶淡饭,怕您见笑。”

华安安心想,我都快饿死了,还挑剔粗茶淡饭?这些天,不都是天天吃烧饼吗。人到绝境,他也顾不上矜持,问:“马先生,您真的请我去?”

马修义说:“若论我一个人,真没有能力招呼你。但是你要去了,我想普泰和尚高兴还来不及呢。他一定欢迎你去。”

华安安紧紧盯着马修义的眼睛。“那我就真的跟您去了?”

马修义搂着自己的褡裢,满脸皱纹都乐开了花。“一言为定。这下,普泰不知怎么高兴呢。”

华安安试探了马修义好几遍,确定马修义是真诚相邀。他犹豫了片刻,最后拿定主意,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厚着脸皮去老马的学校蹭上几顿饭,先把眼前这场雪躲过去。

他问马修义什么时间回五里沟。

马修义笑着说:“我出门已经好几天,身上的钱也花光了。随您方便,什么时间走都行。”

华安安说:“我在北京城一分钟都不想呆了,咱们现在就去你那里?”

马修义欣然应允。

两人回到王家老店,华安安把房间里的物品归拢到一起。其实就是他和祝子山的衣服杂物。他犹豫了一下,把砂锅和草药也装进自己的包袱。自从香香走后,他再没有喝过药。他找到王三哥,把祝子山的包袱托付给他。

王三哥见怪不怪地问:“华客官找到住处了?”

华安安说:“这是我哥祝子山的包裹,回头他来找我时,烦您把包袱交给他。”

他想了想,必须给祝子山留下一封信,标明自己的详细住址,省得他满世界瞎跑。马修义随身带着笔墨纸砚,华安安就一边问马修义的详细地址,一边歪歪扭扭用毛笔写出来。

“祝领队,您好。我没钱了,暂时跟着马修义老先生去西直门外,旱河边的五里沟村的小学校去住。马老先生说,出西直门不拐弯,直走二十里就是五里沟。你要是方便,就赶快来找我。华安安,乾隆三年腊月初三。”

华安安把信塞进包袱,嘱咐王三哥一定要交给翰林院棋待诏祝子山大人。

王三哥见他说的有模有样,一时间也有些后悔。怎么就把这样一位官属给打发了。

华安安和马修义一路谈笑,离开西直门。凭直觉,他相信马修义是个好人。他对未知的生活虽然有些忐忑,但是更充满好奇。

离城二里,他有些后悔了。原来,城里和城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的衣服略微单薄了一些,在城里,只是有点冷;一出城,郊外的风带着冰粒子,劈头盖脸袭过来,像手术刀一样割得脸蛋生疼。浑身就像寒风中的枯叶一样瑟瑟发抖。

马修义虽然衣着破旧,但是棉衣臃肿,还有风雪帽披在头上,手上也套着棉手套,一付很保暖的样子,在寒风中精神抖擞,健步如飞。

华安安缩手缩颈,脑门和脸蛋已经冻木了,眼睛也睁不开。回城吗?可是他刚刚退掉客房,现在连耍赖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哀叹了一声,不就是二十里路吗?在冻僵之前赶到就是。走了几步,他又觉着,再走二百米,自己就成冰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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