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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2 / 2)

他说:这里暂时的,咱们迟早有一天还会离开这里。

她说:你别做梦了,你的军籍都没有了,谁还要你。

他不说话了,坐在炕沿上,抱着头沉思。那些日子,邱云飞过得很苦。他的苦恼体现在与乡亲们的格格不入上。一群男女有话有笑。甚至开一些玩笑,邱云飞从来不开玩笑。在田间地头休息时,精力旺盛的村民,总要唱上两句,当然是二人转。什么《王二姐思夫》、《大西厢》什么的,这都是革命应该革去的,但乡下人没有那以多顾忌,自己喜欢的就是好的。你革你的,我唱我的。

这时的邱云飞从来不参与,他在看书,从城里来时,他带来了不少书,什么《青春之歌》《林海雪原》《反杜林论》等等。

有乡人就说:柳家的女婿,别看洋书了,过来,唱两口吧。

他就挥挥手,冲说话的人笑一笑,就又低下头看书去了。自从他来到这里,乡亲们一直称他

为柳家女婿,在这里他的名字邱云飞被柳家女婿取代了。回到家里,邱云飞也在看书,有时柳秋莎都睡一觉了,睁开眼睛发现邱云飞趴在被窝里仍在看书。柳秋莎就说:别看了,明天还要上工呢。

他唔唔两声。柳秋莎睡去了。他仍在看,直到冬天发白了,他才关灯躺在炕上。刚睡着一会,挂在树头柳树下的那口钟声被队长敲响了。那是农民上工的号声。一家人便迷迷糊糊地起床了。

邱云飞不是看书就是写日记,他的日记一点也不枯燥,每天的日记都不一样,把一天来的所思所想写在日记里。有一次柳秋莎翻看了他的日记,读了两篇,脸便白了。她冲邱云飞急愤白脸地说:你还在写呀。

他说:怎么了?

她说:当初你不那么写,能有今天么?

他说:这是为了明天我才写的。

她说:打你反革命你不冤,这是在农村,要是在城里,就凭你写的这些,就该让你坐十年大牢。

他说:就是枪毙我,我也要说真心话。

她说:别忘了,我还是个党员,你在党员鼻子下干这些事,就不怕我揭发你。

他说:你要揭发早就揭了,也没有必要跟我来到这里受苦。

她不说话了,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然后说:云飞,我求求你,把这些东西烧了吧,我怕迟早给你惹祸。他平淡地说:我已经惹祸了,不再怕祸了。

她叹了口气,为了他的固执。当年,他吸引她的是因为他脑子里的文化,她爱听他讲课,也爱看她沉思时的样子。那是一个文化人的样子,就是这种样子,深深地吸引了她几十年,中间她也游移过,说过他是吃闲饭的。但她从来没有对他失望过。直到现在,她也坚信,他是对的。可白纸黑字,有些话不能那么说呀。她为他担忧,也为这个家担忧,更为两个在部队的孩子担忧。

那天晚上,两人躺在炕上,他严肃着神情说:秋莎,你信不信,这种样子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了。她去捂他的嘴。

他推开她的手说:你不让我说我也要说,这样的日子,迟早有一天就该结束了。她说:云飞,求你了,你别说了。

他不说了,半晌又说了一句:不信咱俩打赌。

她说:我知道,自从你来到这里,从来没把这里当过家。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手抱着头,冲着天棚发呆。

邱柳北在最近的一封信中,提到了刘天山和王英,勾起了柳秋莎对延安的回忆。柳北在信里并没有提到自己的幸与不幸,她只是说:刘天山军长和王英阿姨,对自己很好,并向父母问好。<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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