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弟子中有人走了出来,对覃朗行了一礼,尊道:“少主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覃朗也不应答,只转头望向了青筠。
青筠想了想,随即了然。也是,摩月教辛辛苦苦搬了藏书来,是为了找出勘天诀。如今说要替母亲找花样子,未免太过轻浮。看来这覃朗虽身为魔教的小教主,性情倒难得一本正经的。
没办法了,这种时候,只好靠她来出头……
青筠清了清嗓子,故意避过书名不谈,道:“我的确知道那本书在哪里。老夫人藏书自有顺序,可如今你们这样乱放,只怕不容易找。”
弟子一听,以为她口中的“那本书”是指勘天诀,便老实道:“我等是按书架来搬书装车的,如今也是按着顺序堆放的。姑娘只说在哪个书架,我等自然能找得到。”
青筠闻言,心中一喜,道:“老夫人按照‘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序藏书,‘天’即天文,‘地’乃地理,‘玄’指经文,‘黄’称杂记,‘宇’喻建工,‘宙’谓历史,‘洪’是音律,‘荒’为武学。凡此八种,共计一万三千一百零五册。你要找的那一本,应该在杂记之中。不过老夫人藏书中最多的就是杂记,有四千三百十一本,可能得找上些时候。”
那弟子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我等在武学书籍中找了一日也未见线索!”他笑了笑,又望向了覃朗,道,“少主放心,属下这就去杂记里找。”
覃朗见他这般欢喜,不免有些心虚,他摇了摇头,轻促道:“不必,我自己找吧……”眼见众人不解,他又接上一句,“你们也忙了一日,先去休息。我若找不到,明日还要辛苦诸位。”
到底他是少主,众人虽疑惑,却不好多说什么,为他指明了书籍堆放的位置后便行礼告退。
待众人离开,还不等覃朗举动,青筠就离了丫鬟的搀扶,单脚跳到了书堆旁,小心地拾起一本书,满怀怜惜地抚平书封上的褶皱。
覃朗走上前去,轻声问道:“那套花样子书名是什么?可有特征?”
青筠只顾着手里的书,连眼皮都没抬,道:“《文秀谱》,一共六本,书脊是青色的。不过青色书脊的杂记也不少,你慢慢找吧。”
覃朗点点头,自去找书。
青筠忽又想起什么,慌忙喊他道:“等等!还是我来找,你别弄坏了书!”
“我会小心。”覃朗说着,脱了外袍、挽起衣袖,在那堆杂记里一本本地翻找起来。
青筠原是不放心的,但看他动作甚为小心,翻出来的书也都好好垒在一旁,倒是她多虑了。于是她不再理会他,只专心整理自己手边的这堆书。
平日里,搬书放书也是常事。但如今她行动不便,再加上伤口的痛楚,她很快便累了,更一阵阵地冒冷汗。一旁的小丫鬟看了出来,忙上来搀她。这房里也没桌椅,小丫鬟勉强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扶青筠坐下,又拿出帕子替她扇风,体贴道:“姑娘先歇歇吧……对了,少主和姑娘都还没吃饭呢,我这就去拿,再沏壶茶来罢?”
青筠也无意逞强,点头笑道:“有劳。”
小丫鬟笑笑,将帕子给了她,转身往外去了。
青筠目送她离开,又将眼神移到了覃朗身上。感叹不愧是习武之人,体力就是好些。
这时,覃朗似乎找到了什么,转身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书递到青筠面前,问:“可是这本?”
青筠看了一眼,点点头:“嗯。”
覃朗一脸欢喜,笑着对她道:“还有五本是吧?你先收着这本,我再去找。”
见他这般欢喜,青筠便明白了一些事。先前凤琪瑶要他找书时,他的疑惑和怯惧,并非是凤琪瑶的要求令他为难,而是“受宠若惊”才对……她顿起一腔惆怅,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覃朗并未察觉什么,轻快地转身继续整理起来。青筠看着他不断地弯腰、下蹲、站起,惆怅之情又浓了几分。若非亲生母子倒也罢了,若是亲生的,这该多令人难过……不过,天下不爱子女的父母也多,想子楚、郑伯受难尤甚,更不提还有“掘梗之诬、袖蜂之诳”。如今这对母子不过是相处冷淡,其实也算不上什么……
青筠想着想着,又想起自己是被父母卖掉的,一时间便把对覃朗的同情收了,转而同情起自己来。
她没同情多久,那小丫鬟端着饭菜和茶水回来了。此时,覃朗已找到了四本,便也决定先休息一下。他走过来,取了块手巾擦了擦手,而后席地正坐,端茶喝水。
眼见他行止端正、举动斯文,青筠生出满心的不可思议,不自觉地停住了目光。他低垂着眉眼,慢慢喝着水。长睫轻颤间,牵动一片优柔,与凤琪瑶像足了七分。青筠的脑海里一下子涌出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化作一大堆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话,压在了喉头。
覃朗察觉她的目光,眸一抬,问道:“怎么了?”
青筠犹豫了一下,道:“这个啊……我呢,有一句话……”
不等她说完,覃朗偏头一笑,道:“你还有不敢讲的话?”
青筠一听,深以为是,所有顾虑登时烟消云散。她略将声音放低,认真道:“你不适合做摩月教教主。”<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