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奶奶,不要叫我胖先生好不好?”野田敦见她不似有恶意,于是放下了戒备姿势,苦着脸说:“我姓野田,很难发音吗?”
蓝衣少女微微一笑说:“不,我只是喜欢那么叫而已。”
野田敦顿时快窒息了:“你……”
徐胆正没好气,诘问道:“偷听我们说话很有趣?”
蓝衣少正色回答道:“其实是为了找两位来的,不过来的时候两位正很大声地说女人的坏话,觉得不好出现就远远地站住了,倒不是刻意偷听。”
徐胆微微有些冒汗,只得转移了话题说:“请问有什么事吗?”
“公主想邀请二位面谈,请问现在是否合适?”
徐胆和野田敦又对视了一眼。二人进入王府后就没什么人理会,怎么现在又有公主找上门来了?不过蓝衣少女曾在长坂城救过二人,一路过来时又照顾得很是妥贴,二人对她都颇有好感,便跟着去了。在王府走廊中左转右拐了好久之后,野田敦忽然开口说:“大胆,我忽然有点不妙的感觉。”
“嗯,怎么不妙?”
“我总觉得我们可能跟这什么公主有过什么交情……但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哈哈,你不会说她就是清安丽送出去的那个小翠吧。”徐胆放声大笑道:“最拙劣的作家才会写出这种桥段,啊哈哈!”
“呸,自己心里也有鬼,否则才不会那么笑,这分明是虚张声势掩饰心虚!”野田敦嘟囔道:“一定有问题,可问题出在哪里呢?”
不一会,蓝衣少女带二人来到了目的地。她帮二人拉开了大门后,谜底终于揭晓了。徐胆和野田敦一同大呼了起来:“啊,碎丫头片子!”
原来在几个月前,在晦明城遭到灵牙伽罗军偷袭的头一天下午,二人在找吉冈大师看相之时,就曾遇到过一个姓安平的小公主,并且闹得很不愉快。但因为虹吕未曾多加解释,二人并不知道她是斯兰西郡安平家的。而那之后就连续遭遇大事和险情,二人早已把这回事忘得精光,即使来到了斯兰西郡也未曾记起曾经得罪过此地主人安平家的公主!二人闪念间回忆起此事后,不由顿时额头汗水直冒。当时安平家那些悍妇持刀拔剑要砍要杀的情形历历在目,而此时二人已失去清安家的维护,安平家的这个小丫头如想炮制二人,要蒸要煮,都只不过是一念之差而已。别说二人此时因内伤而无法动用神力,就算是状态最佳之时,又哪里是能够击败柚木的蓝衣少女的对手?
想到这里,二人都焉了下去,倒是对面坐着的那个小丫头笑得挺阳光灿烂。过了好一会,徐胆给她笑得心里发毛,大声叫道:“笑什么笑?今天算是栽到你手里了,要打要杀一句话,别这么折腾大老爷们!”
“大老爷们?好熟悉的话,可是这里的人都不会这么说,真是怀念啊。”小公主站起身来,悠悠然在二人身边转了一圈,徐徐开口说:“放心,叫你们来不是要为难你们。真要为难你们的话,也用不着等到现在。清安家那些人一来我家就借了两千贯买东西,难道现在你俩的人头值得了两千贯?”
徐胆和野田敦再次对视了一眼,相对苦笑起来,这句问话的答案实在太明了不过了。但徐胆还是努力抬起头来,一边苦笑一边说:“怎么说我也是吉冈神相要求一万贯相金的人是不是?”
小公主一下子雀跃了起来,叫道:“哦,对了啊,那天你们竟然把我撵走了,没让我听到最后的鉴定结果。竟然要一万贯才看一个人,真是闻所未闻,啧啧。最后鉴定下来,吉冈大师说了什么啊?”
徐胆语气坚定地说:“抱歉,这是唯一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说的。胖子,你明白吧?”
野田敦用力点了点头,大声说:“嗯,大胆,我坚决挺你!就算有人用千万的黄金、千亿的美女来诱惑我,我也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
小公主竟然一点追问到底的决心都没有,见二人如此惺惺作态立即便放弃了,说:“算了吧,装模作样的,企图自抬身价吗?我可没那个兴趣。”
野田敦问:“那你想干什么,小丫头?”
小公主立即脸一马:“怎么称呼我呢?”
徐胆的眼角余光里瞅到了屏风后还有两个人影,想必都是当日那种武装侍女,带二人前来的蓝衣少女还站在门外,正是个瓮中捉鳖之势。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得按着野田敦一个叩拜到底,恭恭敬敬地说:“公主吉祥。”
“这还差不多。”小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刚刚听说你们被清安家开除了,又因为洋人全部撤退而回不了家,挺可怜的。本公主一向是个悲天悯人的好孩子,同情心过剩得一塌糊涂,所以决心雪中送炭,救你们一次。”
二人都仰起头来,张大口连声感叹道:“哦哦哦?”
“我还年幼,所以王府的政务和武门之事都不能干涉,也不能收家臣,不过还是能想些变通的办法把你们留下,多少有口饭吃。”小公主一脸严肃地说:“怎么样,向我效忠吧,我养活你们。”
徐胆有些哭笑不得,耸耸肩说:“你明明知道我们两个现在没什么用,招来干什么?”
小公主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说:“太无聊了,就算养两个宠物吧。”
两头宠物呆若木鸡之时,小公主又绕着他俩转了一圈,左看右看了一会,问:“你们会些什么?总得有些理由才好向我父王请示。”
野田敦率先醒悟过来,脑筋一转下,想了想自己的各种技能与这个世界的最佳搭配后,中气十足地说:“我会算帐!”
小公主不以为然地考问了他两句,又叫人拿了一部账本过来当场测验,发现野田敦当真会算术这门超高深学问。原来天界这个古代社会与人间世界的古代中国有极多类似之处,高等阶层看不起数学、会计这些实用学问,算术上不了大雅之堂,除了商人学徒就只有极少的数学家掌握,多数人是不算细帐的。野田敦以前就精通数学,而且还做过学校学生会的会计,因此不但流水帐、明细帐的计算归总没有问题,还会一些闻所未闻的期帐、印子钱、驴打滚等名目,心算速度又快又准。小公主见他算了一阵之后,当下里刮目相看,很满意地点头说:“不错不错,想不到这么胖乎乎的头脑还蛮灵活,可惜字还认得太少,基本上是个文盲,明天你就到帐房去,好生学习文字,打打下手。那你……是叫徐胆吧,你会什么?”
徐胆在学习方面倒没野田敦那么得心应手,论体育打架倒还不错,可现在内伤很重,自然也不做多想。至于烧玻璃、炼钢、制造TNT、改良水稻等穿越时代者必备的技能,说起来容易,要做起来却并非毫无根基者可以想象。他闷头想了一会,苦笑着摊手说:“公主,我的想法很多,但不知道能否对你有所帮助,想来想去,似乎你养着我也就是个吃白饭的。”
“你既然搞不清楚自己可以干什么,那我来提醒提醒你如何?”小公主笑嘻嘻地说:“这是个乱世,但斯兰地方却波澜不惊,只能眼睁睁地瞅着高原下面的诸大家族混战,争权夺利,然后向最后的胜利者上表臣服。这种套路实在太老,太无趣了,帮我把这世界搅个天翻地覆,让无聊的生活从此无影无踪吧!”
徐胆苦笑道:“你这种年纪的小姑娘能有这种想法,真是够了不起的。老实说,很久以来我就想这么大干一场发泄发泄了,不过那可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做到的事。公主如果有兴趣,我就尽力试试看吧”
小公主点了点头,朗声说:“那就这么定了,野田敦到帐房任学徒,年俸十贯。”
野田敦苦着脸说:“只有十贯啊。”
“那是我家府中给帐房学徒的身价,要想更多的话,努力工作,拼命识字,争取当大掌柜吧。”小公主说完又转向徐胆,笑嘻嘻地说:“你的情况有一点不同。要知道,你现在承担的差使是个虚无缥缈的构思,我父王可不会因为这种计划给你任何职位和俸禄的,只有从我的零花钱里出。”
如果真的让安平王知道徐胆的任务是搅乱天下的话,恐怕立即就得将他绑到菜市口按谋逆罪斩首,而幕后的真正主使,他的宝贝女儿则肯定是被万年豁免的。徐胆想到这里,悠悠地叹了口气:“反正要包伙食住宿,你就看着给好了。”
“上次到天宫殿去的时候一路上花钱有些多,到年底为止我也没多少零花钱了呢。”小公主面露苦色地说:“反正今年也只有两个月了,少一点不打紧吧?明年我拿到零花钱后一定给你涨,涨几倍都可以。”
徐胆一听这种话就知道年俸比较低,但明年可以涨几倍的许诺还是比较有诱惑力的,于是低着头说:“说吧说吧,我认了。”
小公主笑逐颜开地从桌案上拿出了一纸契约:“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安平加代聘用洋人徐胆为枪术教师,年俸一贯,契约在此,马上签字画押吧!”
原来涨几倍的承诺是在基数低得离谱的情况下作出的——但野田敦已答应在安平家做事,所以也没别的选择了。徐胆哭笑不得地在那张基本上看不懂的契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
“很好,很好。”小公主满意地收回了契约,沉吟了片刻说:“所有武士都有绰号,比如什么西北苍狼啊、出云之熊什么的,又俗气又容易重复,还经常有人为了威风一点的名号打得头破血流。我给你赐一个号吧,就叫‘一贯将军’,这个绰号可真是举世无双,前所未有,绝对不会有人跟你争抢的。”
徐胆翻了翻白眼,他已经没有力气再为这种历史记录感到羞耻或者愤怒了。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身边没有邪恶公主,没有清安妖女,更没有到过天界的迹象,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而已。<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