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室里燃起了沉香,棋盘两侧,四小姐与宁夫人正在对弈,阿图在一旁观战,菱角与小红伺候在一旁。
阿图与宁夫人在甲板上遇到了四小姐,走了两圈说了阵话后,宁夫人就提出来要和四小姐去棋室里下盘棋,于是三人就一起来到了这里。
两女只下了寥寥十来手,阿图就知道她们两人的水平着实不怎么样,完全是消遣棋中的消遣棋水平。
“公子真是风雅之人,在船上居然也建有棋室,还布置得如此精致。”宁夫人执白,她在四小姐星位的一子下托了一手,便转头向他笑道。一笑之下,露出了扇贝般的皓齿。
这棋室阿图是精心布置过的,装饰风格取的就是叶梦竹的喜好。他本来在这墙上还准备挂上了他“竹图派”三个大字,以示这棋室是本门第一个下棋的场所,也是未来“竹图棋院”的祥地。不过既然“竹图派”听起来象“猪头派”,“图竹派”又象“屠猪派”,因此他就把“竹”、“图”二字分列两边,“派”字摆在中间,不料这么一来,听起来又象是“猪派头”与“头牌猪”了,如果“派”字放在前面,又变成了“排头猪”与“排猪头”了。想到这三字无论如何也组成不了威风的名字了,心灰意冷之下,只得统统地取了下来。
四小姐跟着下了一手,也赞道:“看公子布置这棋室的格局,此中棋韵甚浓,想来必是此中好手。待会与姐姐下完,还得请公子指点一盘才是。”
“好。等会一定得向小姐与夫人多多请教。”阿图不动声色地说,却私下奸笑几声:不识少爷真面目,蹂躏你于棋盘中。
“公子,请喝茶。”
小红端起杯茶,双手捧到了他面前。因为酒酒屋那事,她的眼光和他一碰就低下头去,还红了脸。昨日的房中是昏昏幽暗,今日的室内是朗朗明光,不同的环境下,人的心境的确有着天壤之别。
“嗯。多谢。”阿图取过了小红手中的茶杯,脸上的表情也不太自然。
宁夫人自然知道其中的蹊跷,却装做没看到,目不斜视地只顾下棋。四小姐不知其中缘故,看二人表情有些异样,微觉奇怪。
两女下的是消遣棋,因此落子飞快,很快就下完了这盘,是宁夫人赢了。接着四小姐和阿图开了一局,她那里是阿图的对手,偏偏又是第一次和他下,总是要认真些的,结果被杀得全身是汗,通盘只活了一块小棋。
接着宁夫人说阿图太厉害,得下让子,便跟他摆了局三子棋,也是被杀得节节败退,落花流水。下一盘就摆到了让五子,加上相互支招,二人方才站稳了脚跟。
虽说是站稳了脚跟,但形势也只是左右支拙而已,四小姐叹道:“没想到公子连围棋也是如此犀利,有国手之力。”
北地的围棋水准本非能与中原抗衡,只因四十年前海参崴的北陆棋院出了名叫陆前的天才棋手,他不仅夺了大宋的棋王赛,还连霸三届,并在棋王赛的番棋里击败了当时的名人井上悦,震动棋坛。因北陆棋院整体实力不济,无法在名人赛中最终脱颖而出获得挑战权,但已足以在北国特别是海参崴掀起了一股下围棋的热潮。陆前此时年纪已老,也早不参与任何赛事,只是培养新人,但北路棋院一直都保持棋坛上强手的水平。
四小姐自己棋艺有限,但高手见过不少,与高手的指导棋也下过不少,高手的斤两虽然她掂不出来,但决无一人有眼前的赵图这般凶残。他的算路实在太恐怖,与之一接战就有崩溃之忧,低手都没法和他过招,何况听说他才二十岁不到,再过几年恐怕更不得了。
“哪里,哪里。”阿图谦虚地道,随即拍下一子,点在四小姐的一处急所上。这子一落,她的一块棋眼看着就活不出来了。
宁夫人坐在一侧观战,带着满脸的媚态道:“公子好贪心,吃了妹妹这么多棋,手下一点都不容情。”言罢,还伸了个懒腰。
她伸懒腰的这一会,阿图只觉得自己的膝盖被碰了一下,眼睛向下一瞧,是宁夫人的右脚从棋桌一旁伸了过来,在他膝盖上轻轻地摩擦着。
棋桌太矮,因此下棋的人需得在桌前跪坐或者盘腿而坐。跪坐是最古老与传统的坐姿,但自唐朝开始就越来越少人采用这种坐姿了,原因主要是由于椅子的普遍采用。本朝到了睿宗时代,国力达到了空前的强盛,与之匹配的是文化也繁荣,许多老祖宗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
跪坐就是其中之一,贵族子弟从小就要学习各种仪态,坐姿所需要学习的仪态之一,而跪坐就是坐姿中的一种。很多诸如茶会、花会、赏画、品书之类风雅人士的交流会上,主人有时提供的非是桌椅,而是案席,这样就很考验来宾跪坐的本领。
至于何种坐姿,阿图自己无所谓,跪坐或盘腿他都可以,不过大多数人都不习惯跪坐,尤其无法坚持长时间的跪坐,坐到后来就是盘腿坐了。这宁夫人一开始是跪坐,到后来便也是盘腿而坐了,因此她的脚偷偷地伸了过来就不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