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就是嵊泗列岛的大小岛屿,传说中的“海外仙山”就是指的此处。宋历八十一年,熹宗皇帝于泗礁山本岛上兴建“仙岛行宫”,七年乃成。到了这里,距长江的入海口也就不远了。
越往南走,越接近大陆,天气就越是炎热,因为船上的女客众多,加上还有个女水手渡岛熏,阿图就硬性地规定不许打赤膊,否则甲板上定是光溜溜地一片。
阿图走去甲板,四下看视了一番,随口和船员们说几句话,就看到了颜明真正从舱门中走了出来。
她穿着身绛红色的短上衣,下穿黑色褶长裙,素净而端重,看到他后就露了个浅笑。
航程已近尾声,自己护医使者的任务即将卸脱,也很承她一路给船员们看病开药的人情,阿图走上去问候:“颜医师好。”
“你也好。”颜明真答了一句,往船舷外望望,似乎觉得这里视线有限,便转身向着通往尾甲板的楼梯走去。
这个颜明真虽说年纪也不轻了,名气和医术都不小,可就是有些不通世故,具体说来就是常常忽略一些生活中的细节。比如她想上去尾甲板,起码要事先跟阿图招呼一声,而不是就这么直愣愣地走了。
也不知她开药会不会漏开一味,又或者做手术时把小针留在病人的肚子里。阿图促狭地嘀咕了两声,因为实在没事可做,便跟了上去。
他听说颜明真原先的夫君叫李华,是京都某个学院的格物先生,因研制一种威力奇大的炸药而不幸罹难。李华死后,她就离开了那个令她伤心的地方,跑回到了老家顿别一个人独居,可算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
想到这里,阿图暗自忖道:“假如我死了,几个老婆……”又赶紧打断这种不详的假设,心下连说晦气。
走上后甲板,来到尾舷边的颜明真身旁道:“内子前段时间一直都心情不佳,多谢医生相陪。”
他说的是傅莼,前段时间她一直都不理他,倒是和颜明真走得很近。颜明真是她的熟人,照理说应该多回避点,但傅莼却没有忌讳这点。从实效来看,颜明真好象也并没有现什么可疑之处。
颜明真笑道:“未尝不是溥夫人陪我,倒是应该我谢夫人才是。对了,你这船造得可真好,想我原来乘海船来往顿别与京都之时,一路都辛苦得要命,哪有这么舒坦。”
“既然颜医师喜欢,下次回顿别,我就让船专程送你好了。”阿图慷慨道。
专程送人,这也太客气了。颜明真可不能把这句话当真,不过仍然说:“那可多谢你了。”
阿图在顿别好几次听人说颜医师的老师鲁未己是个大国手,又知道她此行去京都是回老师身边补课的,便问:“听闻令师去印度与那边的医师交流,不知道我大宋的医术是个什么水准?”
颜明真听了这个问题,皱眉道:“这说起来就太长了,你到底想问什么呢?”
也是,这个问题牵扯太大。阿图来到这个世上后,医学是他从没关注过的学问,反正他有罗拔,百病包医,所以也就没有研究的动力。不过既然谈起了这个话题,总不成半途而废,继续问:“我大宋的医学与印度或西洋各国相比,那个更高明些?”
颜明真呵呵笑道:“这就要看科目了,有的是他们高明些,有的是我们,可说不定。”
“比如呢?”阿图问。
颜明真道:“就拿医科手术来说。印度医师千年前就可以进行截肢、整型、剖腹,可以做一些脑科手术,甚至还有鼻、耳等整型的手术。稍晚时候,西洋医师也可以熟练掌握这些手术,并开始青出于蓝而红于蓝。我大宋开国以后才开始向他们学习做各种手术的技巧,到目前还是不及西洋医师。”
“这是为何?”阿图觉得奇怪。
“因为做手术是与人体构造的研究相关的。在我国,人的尸身很难得到,传统的想法都是要入土为安,没有人肯将尸身捐献出来用于医学研究。甚至我国的律法也不容许利用无主的尸身,因此医学院都长期回避人体解剖学,造成我国外科手术人才的不足。比如我上次见到莼小姐的伤势就不敢动刀,怕危及她的性命。虽然象这种危险的手术,因为无法看到铅弹的确切位置,任何人做都是在冒险,但如果由经验丰富的医师,比如我的老师,把握就大得多。这就是因为我在人体结构的研究上不够精通,不敢冒然医治此类比较复杂的病症,可越是如此,经验就越少,就越不敢医治……”
“我国因为国土辽阔,药草品种之丰富非它国可比,从神农尝百草开始,经几千年的积累,对药草认识的广度与深度达到了极致,这就使得我国医师在把握药草之药性上的经验远远过了印度与西洋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