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案上吧,坐。”赵栩懒洋洋地说,又摆了摆手腕,怀绿退下,掩上门下楼。
离汤山那夜已一月有余,她仿佛清减了,一张鹅蛋脸也已瘦成了瓜子脸。阿图在她书案的对面坐下,揭开盒盖,将里面十来张大大小小的照片显露出来。
赵栩用手将照片一一捻出,排在案上,边排边看,最后将目光停留于那张合相上。照片上,他笑得欢畅,她笑得甜美,黑白的人像滤去了很多现实中的差异,只留下一对珠联璧合的人。她长久地凝视着,心头悸动暗涌,良久才平复了心思,问道:“你待如何?”
四下无人,阿图单刀直入道:“见芷在文心坊那边有套宅子,你说我去不去?”
在汤山的临别前,见芷曾说过她在城里有套宅子。若阿图愿意可以随时约她去那里,也可以用来和那些女人们幽会。他在这当口说出来,潜意思就是: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就不去。
赵栩自然是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抚了抚摊开的那本书面,似乎是抹去上面的灰尘,嗤笑道:“你以为我会去吗?”
“长公主是什么意思?”
赵栩语气幽幽地道:“把一切都忘了吧。我没去过汤山,你也没有。”
她有自己的驸马,就算是没有,难道自己能做双驸马?偷情只能偶尔为之,不可长久,若是周全地去考虑一下,她的提议无疑是个最好的结局。可他还是有点不甘心,随口调笑道:“若是小弟不肯呢?”
听得此语,赵栩的目光顿时凌厉了起来,与他对视半晌后,又现悲哀之色,叹道:“那也只好如此了。”说着,拉开了脚旁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掏出个小小的绿玉瓶摆在案上,又摸出来一把手火枪,扳下了枪机,对着他说:“我就只好一枪打死你了。”
三沢之战后的春熙殿中,元妃也出过这一招,但她所用的是个玉杯。玉瓶的青翠中带着凝脂白,外表可爱,里面恐怕就是穿肠的毒药。阿图问道:“玉瓶里是毒药?”
“孔雀胆。”赵栩答道,又面露讥讽之色,“你的身手不是挺快吗,我取枪的时候怎么不逃?你要逃,我可不一定能比住你。”
阿图哈哈大笑:“小弟是一战三百伤,要是逃了,岂非是说明自己没那么厉害了。”
“少吹牛。我就不信你快得过枪弹。”赵栩冷冷地道。
对面的女人穿着身水红色的襦衣,说着狠话的同时,还拿着手中的枪对着他晃了晃。难道她真以为能杀得了自己?这顿斗口越来越好玩了,阿图假意地叹气道:“长公主准备先打死小弟,然后再自己服毒?”
“不错。杀了你,我也逃不了干系,不如一起死算了。”
“你身为皇家公主,知法犯法,殊为不妥。”
赵栩用左手在案上一拍,怒道:“本公主敢作敢为,做错了事自己承担,用不着你来饶舌对错。”
“那咱们岂非是做了同命鸳鸯?”
赵栩森然道:“不错。要是你不肯放手,就只能做这种鸳鸯了。”
阿图摇头晃脑道:“你为何不把我骗到偏僻的地方去,一枪打死我,你也不用去死,岂非是大善。”
“你怎么这么傻!”赵栩笑得无比的灿烂,“得。假如你个誓说绝不逃跑,本公主倒可以考虑这个提议。”
阿图嘿嘿地笑了起来:“本来嘛。若是可与公主做对同命鸳鸯,小弟死也认了,但要是小弟死了,公主不服毒怎么办?”
赵栩一愣,啐道:“呸!你这小子,本公主岂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
“那你就先把毒喝了,反正喝了也不会马上死,再开枪打死小弟好了。”
赵栩疾言厉色道:“小子!你真的要逼我杀你?可考虑清楚了。”
阿图稍一犹豫,忽然就管不住自己舌头了,嬉笑道:“我喜欢你这个泼妇,要是不能常常地蹂躏你,还不如死算了……”
赵栩面色顿时铁青,冷笑道:“好、好。我先喝,然后再一枪打死你……”左手取玉瓶,指尖顶走上面红绸所包的软木盖,随即就往口里倒。
泼妇真的要寻死!阿图大惊,腾身而起,闪电一般地向她手腕叼去,轻轻巧巧地将她手中的玉瓶取下。
同时,“啪”地一声轻响,火枪的撞锤击落,没有弹丸射出,放了个空炮。
倒点“孔雀胆”与掌心,在鼻尖一闻,无色无味,多半就是清水。这泼妇玩的是虚张声势,再瞧瞧她,正用愕然的眼神瞅着自己,“你来抢玉瓶,就不怕这枪里真地装了弹?”
阿图内穿了强化服,哪里会怕那些破弹丸,本来打算逗逗她,让这一枪真射在自己身上,再装死看看她反应。这下可好,期待中的剧情没有出现。
这句问话加上她脸部的表情让他领悟到一种“我为鱼肉”的内含,于是走去案后在她额头上一吻,作情深状:“我可舍不得。宁可死了,也不能让你去喝那毒药。”
她一下子就迸出两道泪花,搂住了他的脖子,疯狂地跟他拥吻了起来,凄然泪下道:“我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