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看着,内心实则暗喜,多年来,她看着丈夫娶了一个又一个,整日梦想着自己霸占这个男人和全部家财,今日终于心愿达成了,所有人都走了,这府里只有她一个太太和自己两个儿子了。吴传庆看了她一眼,此刻她可不敢流露出哪怕一丝丝喜悦:“去收拾东西,我们回关外老家去。”
吴传庆看着卧室中央自己的大幅照片,照片上的自己意气风发,不可一世,那是在自己最辉煌的时候拍摄的,整个人威风凛凛,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派。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当初军界政界的人聚在这张照片下,挖空心思拍他马屁,那时是何等的热闹。可是现在,却被北伐军打得溃不成军,不得不败退关外。吴传庆难掩内心的凄凉,权力是他的脊梁,他的灵魂,唯有权力给他为所欲为的自由。
沈月眉虽然心灰意冷,在北京多待一刻都觉煎熬,终究身体太虚弱,无法承受长途颠簸,韩景轩顺势哄她说船票只买得到三日后的。
这次旅行对沈月眉来说,非常之煎熬,倒不是因为担忧未来,也不是因为伤感过去,她没有精力去担忧未来和伤感过去,船颠簸在海上,她全神贯注于晕船中。
三个女人都是第一次坐船,难免纳点税,不过玉璧和沈大妈还好,吐了几回后,到甲板上吹吹清凉的海风,昏天暗地睡一觉恢复了元气,就可以尽情享受海上美好的风景和美味的蛤蜊了。
可是沈月眉,之前在吴府身体上备受摧残和虐待,陈振中放弃她这件事又让她的心灵饱受煎熬,内外夹击下,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垮了。
她晕船晕地特别厉害,她食不下咽,却一直呕吐,吐完了胃里仅存的那点食物就开始吐胆汁,胆汁似乎都吐尽了,就开始吐血。她躺在船舱里,身体里几乎一点能量和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气若游丝,憔悴地脱了形。
看着她如此虚弱,韩景轩恨自己不能代她承受,亦不能分担,更加悔恨不已。他不是一个纠结的人,做事很果断,很少瞻前顾后,也很少事后诸葛亮地悔恨交加,这次却不断埋怨自己。明知她身体尚未复原,却经不住她强烈要求,不忍心反驳她,令她不开心。还如此多虑,害怕万一吴传庆忽然抽风前来追捕而走了水路,如果是火车,沈月眉也不至于如此难受。
沈月眉躺在头等舱的床上昏睡着,亦梦亦醒,断断续续,梦里全是陈振中,梦境很模糊,陈振中的脸也似乎隔着重重雾气那样朦胧,唯一清晰的就是心痛的感觉。梦中,雾气中的陈振中似乎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可是他的身影却渐行渐远,沈月眉的全身都愈发难受起来,头痛头晕恶心以及全身的虚汗与寒冷,席卷而来将她包裹。
韩景轩端来一碗小米粥,放在嘴边吹凉了,试图喂给她。模糊的意识里,沈月眉断断续续地吞咽一点点,大部分都顺着腮边滑落。韩景轩皱着眉头,拿过桌上的一方手帕,轻轻帮沈月眉擦拭唇边的饭粒。
韩景轩看着沈月眉的样子,心里愈发害怕起来,他对毛副官吩咐道:“去找一个医生来。”
毛副官在一等、二等和三等车厢里,都扯着嗓子喊:“各位父老乡亲,有没有人懂医术,这里有一位病人,需要医生的帮助!”
“我是上海西医专科大学毕业的,我可以试一试。”一个年轻的女子站了出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粉色的上衣,灰白格子长裙,一头时兴的卷发用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发卡别在脑后。
清秀的面容,甜美的笑容,毛副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道谢后匆匆把她领过去。
年轻的女医生随身携带了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具,她简单检查了一番后,对韩景轩说:“只是晕船,并无大碍,不妨事的。”
她看上去很有经验,手法也颇为专业,可是这么一个半途冒出来的医生,还如此年轻,韩景轩不是很信任他,他低头看看躺在那里气若游丝的沈月眉,很害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女医生看了看沈月眉,又看看对他一脸不信任对沈月眉一脸担忧的韩景轩,说道:“您夫人这样躺着,船晃得厉害,会更难受的,让她躺高一点或许会好一些。”
韩景轩听她如此说,四下里打量,怎么才能让她躺得高一些,舒服一些。他在她床头坐下,抱起她,把她托在自己的臂弯里,顺势给她盖好了被子。而沈月眉一直晕晕乎乎的,精神不是很清醒,对周围发生的事情只有三分知晓。她只觉得自己这样躺着很舒适,隐隐约约感觉似乎是靠在谁身上,她以为是母亲,混沌的大脑无暇去深思,很快,她的精神放松,靠在韩景轩胸口上沉沉睡去。
玉璧和沈大妈面面相觑,韩景轩就这样若无其事地把沈月眉抱在自己怀里。chapter();<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