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军于优池山下大获全胜,陈庆与宋杰并辔前行,渐渐来到官兵弃营,清点了辎重粮草,得马百匹,于是,全军同庆,饮酒吃肉,好不热闹。
官兵所扎营寨,甚是规整,再加上优池山上青松寨被官兵放火一阵好烧,已经没了形状,宋杰索性领兵驻扎于此,但见这军营,依然由圆木栅栏围着,其内有校场有仓房,俨然一座小城,在官营正中,有一处大帐,原本是范苍调兵遣将之处,此时却易了主,帅椅上,混天王宋出云正襟危坐,一旁挨着陈庆,其下,一个小校跪伏于地,手托一个木盘,其上有一颗圆溜溜血淋淋的东西,正是范参将之首级。
“大帅!敌将首级带到!”那小校托盘行礼,汇报着:“经过盘点,此战,我军战死四百,受伤一千,打散敌军五千,斩获敌首两千,收编降卒四百余人,其余残兵败卒,已经四散逃亡。”
宋杰听了回报,嘴唇上的胡须不由抖了一抖,他挥手道:“好生抚恤死者家属,但凡受伤的,也要精心救治,并按功论赏。”
“是!”那小校顿首领命,托着木盘下去了,宋杰处理完杂事,转身与陈庆各述离情,陈庆不由问起宋杰路上缘由,宋杰抚掌大笑道:“那些明狗,打的好算盘,我料定他们会出兵迎击,便只留一支偏师,打着大军旗号走了大道,而我自己则亲领大军星夜入山,一路潜行奔驰,赶回山寨,亏得救得及时,否则山寨必失!至于那些官兵,哼哼,想设下圈套让我钻,我倒让他们来个猫咬尿泡空欢喜!”
陈庆一听不由再次暗松了口气,连声感叹道:“我们料定敌人会在纸房头铺一路埋下伏兵,所以亦是一路绕道康县横插阶州,奈何路途太远……呵呵,若不是大哥谨慎,恐怕青松寨早已失陷了!”陈庆说完,仍然心有余悸,他虽然已经听宋杰说起婉儿无事,却仍然放不下心来,只是想上山看个究竟,所以他说话时眼神有点游移,宋杰见他神情,知道他这是想老婆了,便哂然一笑,起身道:“你且上山去,负责打理山道,将那些挡道的尸首都埋了,哥哥我就留在此处,整束整束军队,待到明日通知伯安,我们弟兄三人汇兵一处,再做决议!”
陈庆知道宋杰是有意放自己上山,心生感激,拱手谢过,便急急退出大营,直往山上而去。
优池山经过一场大仗,满山都是官兵尸首,显得极为凄凉,此时正当蚊虫繁衍的季节,若是这些尸首不及时处理,极有可能滋生瘟疫,所以,陈庆不敢怠慢,虽然他出了大营已是傍晚时分了,但陈庆还是下令,要手下轮班倒换,星夜清拣战场,掩埋尸体,不得有误。
陈庆一路顺着山道上行,路过几处关卡,但见每处关卡都被烧得焦黑,巨大的栅栏断裂着,横七竖八地挡住山道,在夜里,这些断木便如龇牙的猛兽,似乎要择人而噬,陈庆心系婉儿,便亲自带人将这些断木推下山崖,腾出道路,并将战死的将士拣了地方埋掉,如此忙碌下来,等到他将这几处关卡打通,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一轮牙月悬空,清辉无几,朦胧不见物事,陈庆一路摸黑上山,撞进青松寨,逮住一个正在趁夜搜刮死者财物的寨卒,问起刘婉儿下落,那人原本心虚,却被陈庆一把拉住后领,以为是夜半有鬼索命,吓得心都差点跳出腔子,幸亏他识得陈庆声音,知是二当家的在此寻夫人,连忙据实以报,陈庆便放了他,径往山寨深处去了。
此时青松寨上下,经过一场大战,所有人都累得筋疲力尽,自然没有人有精力去挑灯巡夜,不过,也亏得此战告捷,敌人已经被杀得清净,自然不虞有人夜半袭寨,所以,山寨里所有人都放心睡觉,寨里漆黑一片。陈庆按刚才那个寨卒所讲,摸黑找到寨东,这里有一片房屋,由于这处房屋离寨门较远,官兵放火时未曾烧着,因此正好用来睡人。
陈庆轻步行过,只闻得两旁屋内鼾声起伏如雷,他顿时有一种深夜做贼的感觉,他看了看月亮,再次分清了方向,哧溜儿一下钻入正东第五处房屋,他刚一进去,便听得刷啦一声响,像是有谁拔刀出鞘,他心头一惊,急退一步,就见一道寒光闪过,立刻低呼了一声:“婉儿!莫怕,是我!”
陈庆的话一出口,房内再也没有丝毫音响,陈庆奇怪间,便听得当啷一声,想必是刘婉儿将刀丢下了,继而,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一闪,就这般钻进了陈庆的怀抱,陈庆抬手抚着怀中人儿的头发,无言以对,而顷,刘婉儿这才幽幽道:“今日官兵上山,已然打到寨门,当时,婉儿以为再也见不到相公了!”刘婉儿说完,顿时泪如雨下,死死抱住陈庆再不撒手,陈庆轻声一叹,将刘婉儿打横抱起,坐在床头,然后将她放坐在自己腿上,此时房内黑灯瞎火的,刘婉儿并不能看见陈庆样貌,她便伸出手来,细细地摸着陈庆的脸庞,却感到陈庆眼下湿濡一片,她这才知道庆哥儿原来哭了。
“此番大战,相公差点失去你……”陈庆哽咽着,一双大手轻轻捧起刘婉儿脸庞,婉儿嘤咛一声,便觉额头一凉,却是陈庆的吻,她情不自禁,也凑身上前,二人紧紧相拥,刘婉儿低声道:“婉儿知道,相公定会来救奴家,方才在梦里,有好多官兵围着我,婉儿好怕,婉儿一直在叫相公你,婉儿就这般等了好久……如今,可算是来了……”
陈庆听得此话,心中又是一痛,他确实想过来救婉儿,只是还未曾来得及上山,若不是宋出云,自己恐怕就真的见不到婉儿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动作太慢!陈庆想到此,愈发的怪自己,一边拍着婉儿的香肩,一边轻声安慰着,刘婉儿轻声呢喃,竟又这般睡去了,陈庆怀抱着刘婉儿,独守黑夜,此情此景,竟和自己初来这个世界时是那么的相似,只是,现在陈庆心情不同,他对婉儿只有深深的歉意和无尽的怜惜,他便轻唱起一首歌谣,歌声清渺,这歌声,一路飘袅,就这般飞入了婉儿的梦里,婉儿轻偎在陈庆怀里,觉得无比的安全,而今日白天那些金戈铁马,也因陈庆的归来而渐渐远去,于是,她便睡得愈来愈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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